复旦刘清平教授批评错了吗?
作者:许锡良
来源:作者博客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年四月廿四日丁巳
耶稣2015年4月10日
这几天复旦大学自校庆三连抄热闹了一阵之后,又再次热闹起来了。据澎湃新闻报道:6月5日,复旦大学博士生(新浪微博名@济楚复旦)在微博发起了一场名为“将刘清平逐出复旦”的活动,到记者发稿之时,该话题已有讨论七百多条。而话题中的人物刘清平,是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的教授。刘教授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自我介绍说35岁以前主要读西方哲学的书,然后由于研究需要研读《四书》,发现他自己是个儒家学者。然而由于是从西学入的儒学,因此,这个儒家学者就不像其他的学者那样纯粹了。他说:“我从儒家的经典文本中看到了儒家的一些问题。但是,我始终高度肯定儒家倡导仁义,我也不否认儒家的忠孝观念。我反对的是儒家把忠孝凌驾于仁义之上。”刘教授是从儒家经典中发现了儒术的问题。那就是用儒家的“忠孝”观念压倒了“仁义”观念。因此,早在2002年在《哲学研究》这样的权威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在国内外都颇有影响力的论文——《美德还是腐败?——析 <孟子 > 中有关舜的两个案例》,文中指出了儒家有滋生腐败的负面效应。对于那篇文章讨论很多,还蔓延到海外汉学界。这篇文章指出了儒家的一个致命弱点,忠孝与仁义在儒学里存在深层次的逻辑矛盾。形成了儒家最致命的一个悖论:为了忠君孝父不惜坑害陌生人和民众;这不仅仅是逻辑上的自相矛盾,而且是道德上的深度悖论,不仅从伦理视角暴露了号称仁义道德的儒家的虚伪邪恶,而且从政治视角展示了标榜亲民的儒家通过移孝作忠的途径,忽悠民众心甘情愿认皇上官员为再生爹娘的犯贱倾向。
刘清平教授这篇文章,我没有看到过。不过,如果真是如此论述,以我对儒家学说的了解,我可以判断刘教授所言不差,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准确地点到了儒家学说的死穴。也正是因为这个,刘清平被复旦、人民大学等国学重灾区的博士、学者、教授们接连恶毒地谩骂。不幸的是,刘清平教授也终于忍不住回骂了一两句。究竟骂了什么呢?刘教授说:“孔二是接近于狗日的野合产品,孟三是接近于禽兽的下三滥。”如果不了解儒家言论的人,初次听到刘清平教授这样的言论一定会大吃一惊,并且立即判断刘清平教授人格低劣,修养极差。但是,考虑到那么多的人谩骂刘教授在先,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刘教授所言其实并不是骂,而是一种用了比较尖锐语言描述的史实,那都是有根据的判断。
比如刘清平骂孔子为:“孔二是接近于狗日的野合产品。”究竟有没有根据呢?其实是有根据的。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开篇即这样说到孔子的身世:“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于尼丘得孔子。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顶,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姓孔。”注意,无限崇拜孔子的司马迁是不会捏造,更不会污蔑孔子的,他明确说孔子的身世是:“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于尼丘得孔子。”所以刘清平教授说孔子为:“孔二是接近于狗日的野合产品。”除了“接近于狗日”用词有点尖锐之外,其他的“野合产品”,其实只是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次司马迁的原话而已,算不上无中生有的辱骂。
那么,刘清平教授评孟子的话:“孟三是接近于禽兽的下三滥。”是不是也是有根据的呢?当然也是有根据的。孟子曾经这样无端骂墨翟与杨朱:“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滕文公下》)既然孟子可以这样破口大骂他人是禽兽,那么他人为什么不可以照样骂回去呢?所以说刘清平教授说的:“孟三是接近于禽兽的下三滥。”只是借用孟子骂墨子与杨朱的话,再用在孟子身上而已。如果说这个话反映了刘清平教授的修养差,那么根源其实也是在孟子。是因为他学习与研究《四书》、《五经》之后掌握的词汇。
其实儒家学说除了互相矛盾,概念含糊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喜欢骂人。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地与他人讲过理。孔子一生都是在骂人与抱怨中度过的。他的学生宰予因为向他提出了守孝三年时间太长的问题,家庭经济比较困难,一个壮劳力,三年不干农活,粮食就会接济不上,因此,他提出了能否改为守孝一年。孔子听了,内心十分恼火,当场骂宰予是“小人也”,还不解恨,此后,又借宰予中午犯困瞌睡,狠狠骂他:“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樊篱因为向孔子请教稼圃之类的农活方法与技巧,孔子便骂他:“小人哉,樊须也”。可以说儒家的至圣亚圣,以及后来的徒子徒孙们,都是擅长这一口的。
他们要刘清平教授道歉,其实刘教授也道歉了,但是,他们仍然不依不饶,要极力把刘清平教授驱逐出复旦大学。说他是复旦大学学者中的败类。还说刘清平“以‘下流低劣字眼’‘谩骂和无道德底限的方式污辱先圣先贤’”。这些人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刘教授所说其实完全是有根据的。更何况刘教授当时就道歉了。其实,还是慑于儒家圣人徒的余威,不得不如此了。在中国即使有根据的批评圣人也是犯上作乱,是不得了的罪过,而三连抄之类的事件却可以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搪塞过去了。
刘教授当场承认“孔二是接近于狗日的野合产品,孟三是接近于禽兽的下三滥。”之类的言论当时确实说过,但两天之后他道歉了。刘教授还辩解说:“鄙人所说孔二孟三只是那些舔专制菊的流氓儒生诉诸的骂人文化祖师爷,而非主张仁义至上不反对自由民主宪政的儒生尊崇的孔子孟子。我同时因为前一种言论对后一类儒生造成的伤害深表歉意。我向那些坚持仁义至上的儒家道歉。但是那些鼓吹忠孝至上、替专制辩护、并且大骂过我的儒家学者,我不向他们道歉。原因很简单,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到十几年来那些仅仅因为我的学术观点就以更恶劣更下流的词语反复咒骂我侮辱我(包括我的家人)的儒家教授博士向我道过歉。”
刘教授之所以那样批评孔孟,其实在之前已经有无数的人咒骂过他了,而且包括他所有的家人也在被咒骂之列,其实是很过分的。刘教授的道歉,其实说明他还是对儒学抱有一线希望,还要在这里分出是要“忠孝”,还是要“仁义”,其实儒文化里忠孝才是真的,是可以实践的,而仁义只是用来当作幌子用,忽悠老百姓的。那些狡猾的官儒何尝不知道这里的奥秘?忠厚老实的刘清平教授却在这个最不应该较真的地方较起真来。有儒家把守的大学,大家都朝拜圣人去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创造力?而且这些人还把持着关键的岗位,要完成那些创造工作,除了抄袭,难道还会有别的办法吗?
那些儒家学者之所以这样欺负刘清平教授,不是在于他是不是骂了孔孟圣人,而是以他这样的身份竟然也敢批评孔孟,要知道,儒家最忌讳的就是“犯上作乱”。假如换一个人来批评呢?那就不一定了。比如“文革”时,伟大的领袖与导师毛泽东主席曾经这样评价孔子:“孔夫子出身没落奴隶主贵族,也没有上过什么中学、大学,开始的职业是替人办丧事,大约是个吹鼓手。人家死了人,他去吹吹打打。他会弹琴、射箭、架车子,也了解一些群众情况。开头作过小官,管理粮草和管理牛羊畜牧。后来他在鲁国当了大官,群众的事就听不到了。他后来办私塾,反对学生从事劳动。”在毛泽东的笔下,孔子也就相当于一个混吃等喝,苟且偷生,四处求官不得的屌丝,对孔子这样的评价,其实离“以下流低劣字眼,谩骂和无道德底限的方式污辱先圣先贤”已经不远了。
但是这样还嫌不够,毛泽东又诗兴大发,继续污辱我们的至圣先师文宣王:
劝君莫骂秦始皇,焚书之事待商量。
祖龙虽死魂犹在,孔丘名高实秕糠。
百代多行秦政治,十批不是好文章。
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
“孔丘名高实秕糠”,秕子和糟糠,均属于糟粕,比喻毫无价值的东西。这样恶劣地轻蔑和侮辱我们的至圣先师文宣王,而那些咄咄逼人的儒生们至今连个屁都不敢放。因为“至圣先师”顶多也就是一个素王,从来都不敢与真正的帝王相比,更不要说与当今的伟大领袖与导师相比了。
在“文革”顶峰时,毛泽东掀起“批林批孔”运动,那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取代孔子“至圣先师”的地位,林彪之前是何等的聪明智慧,一下子就领悟了毛伟人的意图,连夜送了四个称号给他:“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首。”把“伟大的导师”放在第一位,这是有特别用意的。而且毛泽东当时还这样告诫自己的侄子毛远新:“我们共产党人,是从批孔起家的,但是我们决不能走前面他们的路,批了再尊,等到我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再把孔子的思想来与老百姓的思想时,落入历史的一种循环,这是不行的。如果共产党也到了自己没法统治或者遇到难处了,也要把孔子请回来,说明你也快完了。”
儒家话语里的所谓批评主要还是要看对象,而不是论真假与逻辑,更不是什么追求真理。在这里,人轻则言微,人重则一言九鼎。因为,在儒家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真理问题,从来只论身份资格与地位,刘清平教授,不整你整谁呢?
2015年6月10日星期三
责任编辑:葛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