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女教六条

作者：余东海

来源：作者授权 儒家网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六九年岁次戊戌六月初二丁未

           耶稣2018年7月14日

女教，即女性教育。在儒家经典和蒙学读物之外，古代女教另有一套教学体系，即女学，淑女之学。淑女被称为女君子，淑女之学亦君子之学，只是别具女性特色耳，其内容集中在培养妇德、妇职、妇言、妇容和闺门礼仪等方面。

西汉刘向的《列女传》，东汉班昭的《女诫》，晋代张华的《女史箴》，唐代宋若莘的《女论语》，唐朝郑氏的《女孝经》，长孙皇后《女则》，明朝吕坤的《闺范》，明朝数位皇后分别撰写的《内训》、《女鉴》、《女训》，明末王相之母刘氏的《女范捷录》，都曾是古代女学读物和教材。

古代女学中，有些道德规范和礼仪，已不适合现代社会，没有必要遵守。有些道德要求和规范则具有原则性和普适性，普适于古今中西。兹从儒家经典和古代女学读物中列出女教六条原则和要求，亦可称为女教六教条，供现代女性学习和现代女教参考。

第一条：“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坤文言》）

这是《易经坤文言》开头一段话，简明扼要地概括坤元的基本特征，即至柔至静，顺承乾元天道。坤道是地道，即臣道、妻道，坤德即女德，淑女之德。

这段话可以视为女德的最高原则。

坤德最根本的特征是以乾为主，至柔大顺。“后得主而有常”，得主即得天，得乎乾道。至柔至静，阳为之主。含万物而化光，意谓厚德载物，顺承乾道并发扬光大，释彖传“含弘光大”之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正因为坤道至顺，所以能承天顺时，不滞于行。

然坤道并非绝对的静柔，其静和柔中蕴含着动和刚，两者辩证统一。《系辞上》说：“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可见，乾元主动却有静的一面，坤元主静却有动的一面，主柔却有刚的一面。所以《系辞》又说：“立地之道，曰柔与刚。”

乾坤不二，坤中有乾，乾中有坤；乾坤有别，乾元侧重于阳刚健动，坤元侧重于阴柔顺静。同时，乾元居于统帅地位，可以涵盖坤元。分而言之为乾元、坤元，合而言之唯乾元；分而言之为天道、地道，合而言之唯天道。地道归于天道，天道统帅地道。

综上所说，坤元的德性，乾元全部有；乾元的特征，坤元部分有。换言之，淑女之德，君子全部有；君子之德，淑女部分有。淑女以柔静为主，也有刚动的一面。

第二条：“利女贞。”“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易经》家人卦卦辞、彖辞）

“利女贞”是《易经》家人卦卦辞，后面是彖辞。天地之道落实于家庭，就是家人之道。家人之道，利于女正；正家之道，先于正女。女正而家易正矣。男女都贞正，是天地间的大义。家人中有严君，严君是对父母的称谓。正家之道，非严不可。男严于内，女严于外，家法家规井井有条，家人切切遵守。父遵父道，子遵子道，兄遵兄道，弟遵弟道，夫守夫道，妻守妇道，则家道贞正，家道贞正则天下就安定了。

第三条：“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子曰：“父母其顺矣乎！”（《中庸》）

这是《中庸》第十五章，大意是说，君子实行中道，就像走远路，必定要从近处出发；就像登高山，必定要从低处起步。《诗经》说：“妻子儿女感情和睦，就像弹琴鼓瑟。兄弟关系融洽，和顺又安乐。让你的家庭美满，让你的妻儿幸福。”孔子说：“这样，父母也就称心如意了啊。”

《尚书•太甲下》：“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文化的提升，道德的成就，政治社会的进步，都是循序渐进的。《大学》说：“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本章就是强调齐家的。能齐家未必能治国，不能齐家而能治国平天下者，未之有也。

齐家有道。首先和睦夫妻，其次兄弟融洽，孝顺父母，父母自然顺心如意。这是进一步说明《中庸》“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的道理。

第四条：“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诗经•关雎》）

这是《诗经•国风•周南》首篇，也是《诗经》第一篇，被视为表现夫妇之德的典范。君子和淑女的结合是美德的配合，代表了恋爱、婚姻的正道。夫妇为人伦之始，人类一切道德的完善都须以夫妇之德为基础。《关雎》被认为在这方面具有典范意义。《毛诗序》说：

“《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

大意是说，《关瞧》这首诗，是赞美后妃的品德，是“风之始”，可以用来风化天下人民，端正夫妇的伦理关系，可以用之乡下人民，可以用之于上流社会。《国风》的风，是讽谕、教育的意思。讽谕能打动人，教育能感化人。

“风之始”，兼指国风之首和风教之始双重意思。孔颖达《毛诗正义》说：“言后妃之有美德，文王风化之始也。言文王行化始于其妻，故用此为风教之始。”

《史记•外戚世家》也提到《诗》始《关雎》，并强调夫妇一伦的重要性，说：

“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厘降，《春秋》讥不亲迎。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

大意是说，《易经》以《乾》《坤》两卦为根基，《诗经》以《关雎》开篇，《书经》赞美尧将女儿下嫁于舜，《春秋》讥讽纪国之君娶妻而不亲自去迎接。夫妇的关系，是人道中最重大的伦常关系。礼的应用，只有婚姻最为谨慎。乐声协调，四时就和顺，阴阳的变化是万物生长变化的统领。怎能不慎重呢？

第五条：“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幽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子之大节，而不可乏无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古人有言：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此之谓也。”（《女诫•妇行》）

《女诫》是东汉班昭所作的一篇教导班家女性的教材，包括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七章。这里所选的是第四章《妇行》，《女诫》中最重要的一章，对女性四德作了全面深入的介绍，从德、言、容、功四个方面对妇女提出了相应规范和要求。唐代郑氏的《女孝经》中辟有《四德章》，文字大同小异。

第六条：“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女子之德性也。孝敬仁明，慈和柔顺，徳性备矣。夫徳性原于所禀而化成于习，匪由外至，实本于身。古之贞女，理性情，治心术，崇道徳，故能配君子以成其教。是故仁以居之，义以行之，智以烛之，信以守之，礼以体之。匪礼勿履，匪义勿由。动必由道，言必由信。匪言而言，则厉阶成焉；匪礼而动，则邪僻形焉。阈以限言，玉以节动，礼以制心，道以制欲，养其徳性。所以饬身，可不愼与！无损于性者，乃可以养徳；无累于徳者，乃可以成性。积过由小，害徳为大。故大厦倾颓，基址弗固也；己身不饬，徳性有亏也。美璞无瑕，可为至宝；贞女纯徳，可配京室。检身制度，足为母仪。勤俭不妒，足法闺阃。若夫骄盈嫉忌，肆意适情，以病其德性，斯亦无所取矣。古语云：处身造宅，黼身建徳。《诗》云：俾尔弥尔性，纯嘏尔常矣。”（《内训•徳性章第一》）

《内训》是明成祖的嫡后徐皇后所编著，与《女诫》﹑《女论语》﹑《女范捷录》一起被称为女四书，共有德行﹑修身﹑慎言﹑谨行﹑勤励﹑节俭﹑警戒﹑积善﹑迁善﹑崇圣训﹑景贤范﹑事父母﹑事君﹑事舅姑﹑奉祭祀﹑母仪﹑睦亲﹑慈幼﹑逮下﹑待外戚等20章。

《内训》文辞典雅，思想端正，徳性章更是提纲挈领。

作者是明开国功臣徐达嫡长女，《明史》记载她：“幼贞静，好读书，称女诸生。”从小爱好读书，儒学修养甚佳，为明成祖朱棣的贤内助，能够劝导朱棣“惟以生民为念”，。除了《内训》二十篇，又曾类编古人嘉言善行，作《劝善书》，颁行天下，不愧为一代贤后。

以上女教六条，涉及女德基本原则，规范和要求，具有相当的普适性，适用于古今中西的女性教育。

责任编辑：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