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湾】闲话《北窗夜话》

栏目:依仁游艺
发布时间:2011-10-13 0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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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昌

作者简介:王瑞昌,字乃徵,号米湾,西元一九六四年生,河南鲁阳人,北京大学哲学博士。现任首都经济贸易大学文化与传播学院教授。长期主讲儒学经典及中国哲学于高校及民间公益文化机构。曾访学北美、台湾,研习人文,传播儒学及中国文化。著有《陈确评传》《追望儒风》等。

                
     
     
     
    书法家闲堂先生是我的同事好友。因闲堂先生之缘,得识另一位书法家,即其夫人,兰堂女史其人其书。
    
    
    贤伉俪所居之双清山馆慕名已久,今年春节期间始有暇得一造访。不出所料,入室确有如沐清风之感。蒙惠赠兰堂女史《北窗夜话》,图文并茂,弥足可珍。暇时偶一披览,如对兰芝,沁人心脾。有所感触,强颜发些闲话吧。 
    
    
    “艺潭品藻”部分读了绝大部分篇目,从中领略到许多传世名作的艺术风格和艺术名家的人格风范。我乃书画外行,游目其间,甚开眼界。 读得比较仔细的当然是与两位伉俪的艺术人生密切相关的篇目。《我眼中的闲堂其人其书之一二》这篇将闲堂先生的为人风范和艺术风格写得既精当又精彩,与我平素对闲堂先生的真切感受完全一致。写自家人,尤其相好无间的夫妻互相刻画,通常容易失之溢美夸饰,但兰堂女史这篇文字写得比较超然,别具风范。 
    
    
    《颓然天放》一篇,文采斐然,把书法艺术最高境界中的况味渲染了出来。
    
    
    “颓然天放”,是纯任天机,不求工而工。书中另有《颜真卿与〈祭侄文稿〉》一篇。作者在引用张晏、陈深两位古人对颜鲁公的这件作品的品鉴之后写道:“‘心手两忘’,‘无意于工,而反极工’,道明了书法艺术创作的规律之一——无意于佳乃佳,不求工而自工。当艺术修养达到一定高度时,书法创作并不都是‘胸有成竹’、‘意在笔先’。”(见第37页)这段话说得当然精到。实际上,“胸有成竹”、“意在笔先”当属“有我之境”,尚不是最高境界。只有把“成竹”和“意”也化掉,臻于“无我之境”,方是学艺之至境。据我理解,作者这段话,也可以说是“颓然天放”之境的注脚吧。
    
    
    不仅如此,“颓然天放”恐怕不单是书法艺术的最高理想,也是其他艺术的最高理想。实际上,进而言之,我觉得这不仅是艺术的最高理想,也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孔子“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孟子“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程子“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王阳明先生“无善无恶心之体”、老子“无为”、庄子“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均”、慧能“本来无一物”云云,说的都是这一“无”的境界。这是中国文化中艺术和人生的化境,无以尚之也。兰堂女史以此为理想,寄心可谓远矣大矣! 
    
    
    兰堂女史在论及古昔女书法家时,感慨她们因受到生活环境和生存空间的限制,“想象力受到一定遏制,才情得不到发掘,因而她们的书法多受父或夫或家庭的影响,大多没有自己独立的风格和审美追求。”(见第52页)
    
    
    前代女书法家的这些遗憾,可以说被现代的兰堂女史弥补了。 兰堂女史早年受闲堂先生影响,学习书法艺术,但是并未受到环境的局限,其情况不同于管道升和蔡玉卿等古代女书法家。我们观兰堂女史其文其书,应该能感到她有明显的艺术风格和审美上的个性追求。闲堂先生对传世经典之作揣摩日久,功力甚深。得于心而应乎手,其书“发而皆中节”以得其神韵之和,古典主义成分可能多些。兰堂女史性喜草书之奔放不羁、性情之纵意挥洒,可能浪漫主义成分稍胜。故虽是并蒂之莲,但并不雷同,而是各具风姿。 
    
    
    书中“俯首即事”和“兰堂偶记”部分,谈日常所思所感,理想现实、新愁旧绪,乃至梦寐之间,五味杂陈,应有尽有。信手写来,皆成华章。从中可见兰堂女史心灵之秀、情感之富、文思之密。通篇洋溢着真朴烂漫之姿、清雅闲适之度。“羁旅行思”,访古览胜,醉乎山水,游心方外,凭几倚榻而读之,则可收卧游之乐也。 
    
    
    此书图文并茂,可称精品。但是本人不欲一味叫好,以失朋友切偲之义。若说其缺点的话,我感觉大概有以下几点:一是插图,尤其是个人照片过多。书有插图,倍加可亲。但是如果插图片太多,如书中第260页那样,同一张照片插那么多幅,则可能失之冗累,效果反而不一定好。而且照片、图片太多,容易引起“画册”的联想,冲淡文字作品本身之美。二是书的开本太大。差不多是正方形,类似画册开本。散文随笔作品,小而精的开本,会更便于读者随身携带阅读,也更有亲和力。第三是封面设计不太好。自身和身边就是书法家,书名何不用毛笔题写?生硬的四个铅字,放在偌大的封面中间,感觉不太协调。另外,整个封面上的底色似乎可以再淡一点。 
    
    
    话又说回来,金无足赤,不足为奇。虽然或许有我这个外行所认为的这些外在的缺点,整体上看,《北窗夜话》恐仍不失其为精品。
    
    
       闲话到此打住,很可能隔靴搔痒,多有攸谬。是否可博两位伉俪及读者一粲,未可知也。  
    
    
    
                                    辛卯元宵节前一日写于淡甘书屋 
    
    
    作者惠赐儒家中国网站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