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雅台】论语篇次概说(8): 孔子德至圣人,一以贯道,王道成焉

栏目:散思随札
发布时间:2024-08-08 17: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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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绪平

作者简介:陈绪平,男,字子茂,号尔雅台,西历1969年生,湖北阳新人。长期从业于互联网科技界,曾任阿里巴巴资深架构师,现任某上市公司高管。

论语篇次概说(8: 孔子德至圣人,一以贯道,王道成焉

作者:尔雅台

来源:“尔雅台”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五年岁次甲辰七月初三日壬寅

          耶稣2024年8月6日

 

孔子已修德,至一以贯道,虽不得位,兼备其德如此盛且大也。故自《卫灵公》以下四篇为一列,专举圣人仁知之行,明孔子所行皆不出于此也。

 

孔子德至圣人,畏天命而行之也。故遍历天下,礼以为己任也,“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故“困而不失其所”,圣人出畏天命,不因穷而失志也。圣人之畏天命,其本出于一德,下学上达,博文约礼,“一以贯之”也。“邦有道则仕”,君子中行,尽出处之道也;智者知人知言,尽语黙之道也;君子舍生取义,尽死生之道也。圣人明明德如斯焉。“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以性胜情斯为君子也。“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君子尽其在我而已矣。“君子义以为质”,以义制事,乃可以成天下之务也。“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身不过数十年,名可以千载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心体与天下相关,随所在而扩充之,则全体大用无不由此出矣。“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春秋辨是非,善善恶恶无非直笔,存三代之公义者矣。“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待其人而后行,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谋者格致诚正,忧者戒慎恐惧,择善固执而弘道,则天下皆由斯道也。“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仁者人也,无物可与之较缓急也。“当仁不让于师”,当仁得仁,勇往而必为,天下以化焉。“有教无类”,君子教人惟知大道为公,无一人不在裁成之内也。“道不同不相为谋”,毫厘有差,天地悬隔,仁与不仁而已矣。

 

孔子已一以贯道,则建制度而行之,故次之《季氏》篇也。此篇明孔子德至圣人,不倚于古,不倚于今,中立述事,犹古圣人之外有一圣人也。亦即“孔子作春秋”之义也。孔子知道之不行而作春秋,立一王之法以待后世,孔子为素王也。春秋大义散在论语。论语无一章显说春秋,而圣人作春秋之旨全在其中矣。

 

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见天下国家之盛衰,明尧舜之道也。“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家国治理,不患土地人民之寡少,患政治之不均平也;不患物质财货之匮乏,患相互疑忌人心不安也。盖政教均平,则不贫而和矣;上下和同,则不患于寡而安也;小大安宁,则无倾覆之患矣。内治修,然后远人服。“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亦止修德教,不事威武耳。盖“王者无外”,“远人不服而不能来”,德之不修,威名不播也;又“王者不治夷狄”,唯修文德以化,不当勤兵于远也。此春秋治天下之要道,先正京师,后正诸夏,乃正夷狄,自近者始,以渐治之,王化泽被当有序也。故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有国有家者慎之也。

 

“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子者,天下大宗之宗主也,其德侔天地,皇天右而子之,故号称天子。天子,代天行道者也。舜禹之有天下,自以大德受禅,故不以有天下而乐,而以王天下而乐焉。王天下之乐,斯乐行道也。礼乐征伐,道之用也。三代循天理而治,先王之制其所出者正,天下有道也。平王东迁,政始微弱,诸侯大夫始僭窃,天下无道也。“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无道只说诸侯,下面大夫陪臣都在其中耳。道从势则短,亡国丧家,其数皆然,稀有过此而不失者。且诸侯十世,大夫五世,陪臣三世希,逆理愈甚,其失之愈速也。礼乐征伐皆政也,天下有道,诸侯奉天子之令而行政,大夫相焉,故“政不在大夫”。《尚书》曰谋及庶人,其闻议者易无道为有道也,而议者不议焉。故“庶人不议”,方是有道尽头,知礼乐征伐之权,惟恃道之有无也。盖圣人所论有道无道,正指天理之冶乱,此仲尼作春秋之本也。

 

天下国家有盛衰气数,而君子有天命焉。故士之修学,当辨损益,取其友,处其乐也。故“君子有三戒”,戒色则养其元气,戒斗则养其和气,戒得则养其正气也。有戒则能御血气,驭血气者则从天理之正,顺性命之理也。故“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天命,谓致命之道,所以彰善瘅恶者也;大人,犹今言伟人,国宪之所出也;圣言,经典所传,深远不可易也。三者皆所以长民辅世,故当致其敬畏之意,不敢慢肆而诬罔之也。小人不知天命,不识义理,而无所忌惮也。是赋质有髙下之分也,赖好学以变化气质耳。“生而知之者上也”,从容中道,圣人也。“学而知之”,“困而学之”,成功终无彼此之别,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学之为益大矣哉。学之至,有大德,若伯夷叔齐“民到于今称之”,称义无息焉。其小德,则“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学诗学礼以立其位也。立其位,则各有其辞,各有其正也。故“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名者人治之大者也。圣门记此,皆春秋正名分之旨耳。

 

可见圣人行建礼乐制度,存乎德术之神妙也,故次之《阳货》篇也。德术神妙者何?见性习、知愚、礼乐、本末,以道化民也。“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此承《易》乾卦“元亨利贞”之意也。元亨者,始生之种子,以类滋生,其性质相近也。利贞者,物之遂成,习之正也;不正则恶,善恶殊途也,于是始相远耳。故君子当慎所习。孔子此义大矣乎,圣人治化之大本也。虽后世自孟、荀分途,纷争不已,然终不脱孔子之义耳。盖孔孟荀论性,均兼理气言。荀子指其气质之偏者言之,习之不正也,故化性起伪,累积百王之法度方可以言治道矣。孟子指其不杂乎气质者言之,其性质相近也,故极本穷源,则尽性至命者当无异道矣。孔子则以其不离乎气质者言之也,而性习之意通贯,则尽人合天者当无异教矣。故荀子是渐教,孟子是顿教,孔子则是圆教也。

 

凡性有上中下,“唯上知与下愚不移”也。天下之人,习而不移者少,为习所移者多。传曰“习与性成”,又曰“习成自然”,然则习顾可不慎哉。古之人主每致诫于狎习,而加严于近习也,职是故矣。故虽性恶于阳货,性属中知,圣人亦善化之也。圣人何以善化之?唯以礼乐善化之也。故孔子“闻弦歌之声”而戏言“割鸡焉用牛刀”,喜子游以礼乐为教也。《孝经》云:“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道之所该者广,而礼乐其大端也。故曰“吾其为东周乎”,孔子有振鲁兴周之意,欲行仁道于天下,使文武之道灿然矣。故曰“吾岂匏瓜也哉”,自明其用世之意也。

 

治起于君子,而乱生于小人也。故教子路好学以成德也。好学者,考诸先圣人之经,达于史,验于时,就有道而正焉,于是乎众理皆明,其蔽无由生也。“小子何莫学夫诗”,好学首在学诗,在修齐以端化源,在深思礼乐之本也。此学问之要也。然当为貌似者警也,色厉内荏、乡原、道听途说,皆似是而非也。苟图富贵便是鄙夫,人心不古则心性中疾,有一僻而不可用也。又巧言失仁,以是为非,大害家国者也。此小人之乱也。故以言语之教也。又“予欲无言”,“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见四时百物之道蕴,明不言之教也。天有四时,庶物露生,无非教也。故孔子之待孺悲化之以礼,责宰我之不仁,深探礼乐之本,行不言之教也。“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心若有用则心有所主,故当收放心,“义以为上”,“恶居下流”以维世。“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御下有道也;“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勉人上进也,皆诱人以不言之教也。

 

《阳货》一篇,首明圣人之德术,次诱人以言语之教,又诱人以不言之教,其终于“四十而见恶”,见圣道之不行也。下接《微子》篇,皆仁人所失,及岩野隐沦之士,亦由此章发其端。

 

故《微子》篇明圣贤之出处进退,各以其德异也。“殷有三仁焉”。盖三人或去或奴或死,各就一己分量,随地自尽,审度一时,事势尽力而行,均之无愧于心者矣。不曰忠而曰仁,所以表忠臣之极也。仁者出处进退,皆重宗庙先王焉。智者出处进退,则“直道而事人”,亦重父母之邦也。至若圣人出处进退,则“孔子行”,皆在畏天命是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盖柳下恵不屑去者也,楚狂接輿、長沮、桀溺、荷蓧丈人则不屑就者也,俱过行也。接舆知孔子有凤之德,不知孔子所谓隐者不易乎世也。桀溺知天下之滔滔,而不知滔滔者可以与易也。丈人既明晓长幼之节,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废君臣大义?天下大事惟恬淡者能任之,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此夫子所不忍绝之也。故曰“无可无不可”,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圣人时中之用也。故孔子于三仁、逸民、师挚、八士既皆称赞而品列之,于接舆、沮、溺、丈人又每有惓惓接引之意,皆衰世之志也,其所感者深矣。在陈之叹,盖亦如此。三仁则无间然矣,其余数君子者,亦皆一世之高士。若使得闻圣人之道,以裁其所过而勉其所不及,则其所立,岂止于此而已哉?故《微子篇》以八士终,盖乱极思治,犹诗豳风居变风之终也。

 

是故,《卫灵公》《季氏》《阳货》《微子》四篇为一列,明孔子盛德昭昭也。盖孔子已修德,至一以贯道,则示之《卫灵公》篇也;已一以贯道,至建制度而行之,则示之《季氏》篇也;已建制度而行之,至德术神妙者,则示之《阳货》篇也;盛德已如此,以是为出处进退,则示之《微子》篇也。此合四篇为一列,总明圣贤境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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