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雅台】论语篇次概说(9): 五子辩扬,学脉有统,孔子为至圣先师也

栏目:散思随札
发布时间:2024-08-10 11: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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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绪平

作者简介:陈绪平,男,字子茂,号尔雅台,西历1969年生,湖北阳新人。长期从业于互联网科技界,曾任阿里巴巴资深架构师,现任某上市公司高管。

论语篇次概说(9: 五子辩扬,学脉有统,孔子为至圣先师也

作者:尔雅台

来源:“尔雅台”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五年岁次甲辰七月初四日癸卯

          耶稣2024年8月7日

 

论语之书成于子贡、子张、子夏、子游、曾子五子。圣人代天立言之语,非五子入室之人讨论润色,则不能成此书也。于是更取五子之语成篇,以接于前十八篇,让其功于五子也。故以《子张》篇次之,辑五子之语,记士行、交情、仁人、勉学,或接闻夫子之语,或辩扬圣师之德。此孔门诸子其于礼让,犹三代君子,所以卓越于后世也。

 

子张劈头便说“见危致命,见得思义”,便是究竟学问。盖学问只有生死一关为究竟地,寻常只有义利一关最难破解也。故子夏说“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勉人学为大道正典也。而于小道则观之而不为之,舍短取长,皆折中于大道而通之也;如为小道而不知大道,而为人与为国,则泥而不通矣。心常赫赫乎此,温故而知新,切问而近思,求仁而得仁。犹百工居肆,非学无以造道也。学,学先王之道也;仕,行先王之道也。故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学则矢志经纶,仕则辅世长民,仕学相资也。故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仕学两不相妨而相为用,处为真儒,出为名世矣。子贡曰“是以君子恶居下流”,盖一日居下流,则天下归恶焉。圣人言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归仁归恶,在一转念之顷耳。

 

故曰“仲尼焉学”?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道在日用之间,贤与不贤各有所识,而夫子无所不从学也。故又曰“夫子之墙数仞”,墙高则不可窥见内在之美,犹君子之道不可小知也。曰“得其门者或寡矣”,善乎颜子得门而入也,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尽之矣,卓尔之见岂偶然哉。曰“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夫子道德高深,冠绝千古,人虽欲自绝之,终无伤于日月之明也。曰“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天不可阶求,天于吾心而阶在昊天是也。夫子过化存神超然声色之表,亦若是而已,圣同天不既深乎善乎。子贡推尊夫子一拟之宫墙,再拟之日月,拟之天,可谓至矣。

 

由是,孔子开创了六经传承的圣道模式。孔子之后,吾人学术恒以孔子为依归。朱子曰:“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自是以来,圣圣相承:若成汤、文、武之为君,皋陶、伊、傅、周、召之为臣”。朱子又曰:“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而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然当是时,见而知之者,惟颜氏、曾氏之传得其宗。及曾氏之再传,而复得夫子之孙子思,则去圣远而异端起矣。子思惧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于是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意,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更互演绎。”自是而又再传以得孟子、荀子,以承先圣之统。这是第一波,圣道经孔子及其弟子所由传也。

 

第二波是汉唐经学。其有两派,一曰今文经学,一曰古文经学。今文经学是当时学术所传,尊孔子,明其微言大义。古文经学则依据当时新的考古文献,重视周公制礼作乐的规模。正如马一浮先生指出的,今古文之分,乃是说经家异义,于本经无与。大抵,今文多为博士之学,古文多为经师之学。家法者,即《汉志》所谓“安其所习,毁所不见”,刘歆所谓“党同门,妒道真也”,失在专锢。古文后出,不立学官,于是乃有经师之学。然今文家亦有精处,古文家亦有驳处。当观其通,不可偏执。如郑君今古文并用,或疑其坏家法。然郑君实通博可宗,非博士所及也。今文家如董生,实为醇儒,亦不同博士之陋。总之,六经皆因事显义,治经当以义为主。求其当于义而已,不必硁硁于今古文之别。(马一浮《尔雅台答问·答池君》)

 

第三波是宋明理学。宋学与汉学不同,其由章句训诂之学转向义理之学,由五经转向四书。亦主要有二个流派:程朱理学、陆王心学。程朱重天理,天地之间,何处不是天理流行?汉儒讲天道,要在经典文本,重文字训诂、名物考据;宋儒则力透纸背,把目光移向苍穹,与天地同流,与圣王符契。故程子曰天理二字是自家体贴出来。当知体贴二字,并非是凌空踏虚,而是在先王仰俯观象基础上的格物与通贯。朱子格物穷理之学,蔚然大观,其基于理气论的宇宙图景,极广大而尽精微,是宋学之高峰。

 

然格物亦有其困顿处,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宋儒既格之知之,如何能“顺帝之则”,而不被私意遮蔽?心学由此出场。陆九渊曰“吾心便是宇宙,宇宙便是吾心”,直陈本心。王阳明则拈出“致良知”法门,谓“良知是造化的精灵,这些精灵,生天生地,成鬼成帝,皆从此出”。显然,良知是性天贯注吾心,故听命于天理;而吾心以内临外之发用,故亦只是天理流行。盖人为天之副,心具天德,浩然之气充,则自是天理流行。心学、理学一体圆融于天理。马一浮先生曰:“先儒临机施设,或有抑扬,皆是对治时人病痛,不可执药成病。程朱陆王并皆见性,并为百世之师,不当取此舍彼。”

 

或曰汉儒讲经术,宋儒讲义理。马一浮先生曰:“经术即是义理。离义理,岂别有经术?若离经术而言义理,则为无根之谈。离义理而言经术,则为记问之学。”故经术与义理一,不分今、古,不分汉、宋,不分朱、陆也。《四库提要》曰:自汉京以后垂二千年,“要其归宿,则不过汉学、宋学两家互为胜负。夫汉学具有根柢,讲学者以浅陋轻之,不足服汉儒也。宋学具有精微,读书者以空疏薄之,亦不足服宋儒也。消融门户之见而各取所长,则私心祛而公理出,公理出而经义明矣。盖经者非他,即天下之公理而已。”

 

钱穆先生认为,汉学的精神在“通经致用”,宋学的精神在“明体达用”。皆注重“用”,经世之学也。由经学开经世,去修齐治平,去通贯天道大义,这就是“儒学”的精神,即是“经学”的家法。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