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荣 著《儒学与中国哲学》出版暨前言
书名:《儒学与中国哲学》
作者:杨国荣
出版社:山东教育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4年06月
【著作简介】
作为中国哲学的历史构成,儒学同样包含历史性与生成性双重品格:它形成于先秦,经历了汉代经学至宋明新儒学(理学)的衍化,晚近以来,又出现了所谓现代新儒学。以时代的变迁为背景,儒学唯有经过历史的转换,才能获得内在的生命力。按其实质,儒学的演进与中国哲学的发展,呈现同一趋向。收入本书的相关文章既以儒学和中国哲学的历史反思为指向,也努力从不同方面赋予二者以新的历史内涵,这一进路在更广的意义上试图展现史与思统一的哲学视域。
【作者简介】
杨国荣,华东师范大学资深教授、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院长、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所长、校学术委员会主任。浙江大学马一浮书院院长,西北师范大学讲座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五、第六届哲学学科评议组成员。主要研究领域包括中国哲学、中西比较哲学、伦理学、形而上学等,出版学术著作20余种,多种论著被译为英文、法文、韩文,在Indian University Press、Brill等出版。主要学术兼职包括国际形而上学学会(ISM)主席、国际哲学学院(IIP)院士、国际中国哲学学会(ISCP)前会长(2019-2022),中国哲学史学会会长等。
【目录】
上编
文明互鉴:走向思想的深层
中国哲学的世界意义
工夫的哲学内涵及其限度
——兼议《儒家功夫哲学论》
中国哲学中的心、情、性
理学的伦理思想略论
天人之辩的多重意蕴
——基于《荀子·天论》的考察
中国哲学中的王阳明心学
阳明心学的价值取向
王夫之的哲学及其历史内涵
中国思想的现代衍化与传统制约
下编
汉语哲学与中国哲学
分析哲学在中国
如何做中国哲学
哲学中的教条及其扬弃
哲学视域中的教育
道德引导与人的完善
如何理解“以事观之”
附录
传统思想与当代中国
具体形上学:智慧的追寻
伦理问题及其他
哲学之思:视域与进路
——杨国荣教授访谈
后记
【前言】
儒学本属传统的学派,但在晚近,已融入广义的中国哲学之中。就其内在品格而言,中国哲学首先表现为历史与理论、生成性与历史性的统一。回溯以往的衍化过程,可以看到,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中国哲学:一方面,早先的哲学思想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成为历史中的哲学,另一方面,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之下,中国哲学又不断生成新的形态。近代以来,这种生成性仍在延续,当代中国同样面临着进一步生成的问题。
与中国哲学的以上特点相联系,中国哲学的研究涉及历史与理论二重进路。冯友兰先生曾区分“照着讲”与“接着讲”,前者体现了历史学家的方式,后者则更多地呈现为哲学理论的建构,二者尽管进路不同,但都有自身的学术意义,不同个体可以根据性之所近、学之所长而有所侧重。当然,具体个体在研究过程中诚然可以有不同进路,但就中国哲学总体发展而言,以上方式需要相互交融。
近代以来,随着西方哲学的东渐及中西哲学的相遇,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的接触与互动已经成为一种基本的历史现象。以此为背景,中国哲学也开始获得世界性的维度。世界哲学可以从不同的层面加以理解。将哲学理解为“世界哲学”,首先与历史已成为世界的历史这一时代背景相联系。与之相应,世界哲学意味着超越地域性文化背景和文化传统的限定,从“世界”的角度来理解世界本身。
就哲学的衍化而言,走向世界哲学,同时意味着回归哲学的本原形态。哲学从其诞生之时就与智慧的追求无法分离;作为把握世界的方式,智慧不同于知识:知识主要指向经验世界之中的特定领域和对象,智慧则要求超越经验领域的界限,把握作为整体的世界。知识在对世界分而论之的同时,也蕴含着对存在的某种分离,哲学则要求超越“分”或“别”而求其“通”。从哲学的层面看,所谓“通”,并不仅仅在于哲学体系或思想学说本身在逻辑上的融贯性或无矛盾性,它的更深刻的意义体现在对存在的统一性、具体性的敞开和澄明。在历史越出地域的限制而走向世界历史的前提下,哲学思维在存在背景方面的限制得到了某种扬弃,这就为真正超越特定的界限(包括知识的界限)而走向整个世界,提供了更为切实的历史条件。近代以来,在历史走向世界历史的背景下,哲学逐渐有可能在一种比较普遍的、人类共同的价值基础和前提下,提供关于世界的说明。
同时,近代以来,随着知识的不断分化,学科意义上的不同知识系统逐渐取得了相对独立的形态,并愈来愈趋于专业化、专门化。知识的这种逐渐分化既为重新回到智慧的本原形态提供了可能,又使超越界限、从统一的层面理解世界变得愈益必要。在经历了知识分化的过程之后,如何真正回到对世界的整体性的、智慧形态上的把握?这是今天的哲学沉思无法回避的问题,而回应这一问题的过程,同时也是走向世界哲学的过程,在此意义上,所谓“世界哲学”,也可以理解为智慧的现代形态,或者说,现代形态的智慧。从以上方面看,世界哲学显然不仅仅是一个空间的概念,而是同时包含历史性和形而上层面的深沉内涵。
相对于具体科学,哲学更多地关切总体上的价值方向和价值目的。就当代而言,各种形式的冲突,包括民族纷争、宗教分异、意识形态的对抗,使传统的“大同”理想以及张载提出的“为万世开太平”或康德的“永久和平”是否可能和如何可能,成为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基因、克隆、人工智能、信息技术,等等,也包含着哲学需要回应的新的问题。哲学离生活并不远,尽管它不研究具体学科中的特定对象,但总是无法回避涉及人类发展方向的诸种问题。哲学家的使命,在于以哲学解释和说明世界的同时,又努力多方面地实现其规范作用,引导人们更好地思考和行动。作为智慧的形态,哲学既超越知识的限定而表现出普遍的向度,又涉及价值的关怀,与之相联系,如前所述,世界哲学意味着从更普遍的人类价值的角度,理解世界对人的意义。
哲学的问题每每具有恒久性。历史地看,亚里士多德的一些科学假说,在伽利略时代已证明是错误的,从而,作为科学家,亚里士多德在相关的领域中可能逐渐退隐。但是,作为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却无法被遗忘,后来的哲学总是会不断地向他回归。在科学领域,以前的科学家常常会被后来的科学家超越,其理论也每每被涵盖,然而,在哲学上,却不能说当代哲学家一定比古代哲学家高明。哲学总是要关切人自身和这个世界,总是需要追问一些根本性的东西,只要人类存在,那么对人为何存在、应该如何存在的发问就不会停止。这一进路既与西方philosophy内含的智慧之思相一致,也体现了中国性与天道之学的传统。当然,这样的追问又必须建立在可靠的基础之上,后者既涉及现实的背景,又关乎严密的逻辑分析。
以上事实表明,在展示世界性内涵的同时,哲学也具有规范意义:实践的引导同时展现了哲学的规范意义。哲学的“世界历史性”与哲学的“实践力量”呈现内在的关联性,二者的这种联系在马克思的以下表述中得到了更具体的展示,马克思指出:“世界的哲学化同时也就是哲学的世界化。”所谓“哲学的世界化”,涉及在普遍的层面上对于世界的理解和把握;“世界的哲学化”则意味着蕴含于哲学之中的普遍价值理想在世界之中得到真正实现。从康德在“理性立法”的形式下讨论哲学的规范性,到马克思将哲学的规范性与改变世界联系起来,其间既包含视域的扩展和转换,又存在某种历史的联系。
世界视域下的普遍视域,同时与哲学自身的建构与发展相联系。从这一方面看,世界哲学进一步涉及哲学衍化的多重资源与多元智慧。这一意义上的世界哲学意味着超越单一或封闭的传统、运用人类在不同文化背景下所形成的多样智慧,进一步推进对世界的理解和哲学思考本身的深化。在相当长的时期中,中国哲学、西方哲学都是在各自的传统下相对独立地发展,然而,在历史成为世界历史的背景下,哲学第一次可以在实质的意义上超越单一的理论资源和传统,真正运用人类的多元智慧推进对世界的理解。
以中国哲学的演化而言,近代以来,中国哲学的发展,乃是以世界哲学的历史衍化为其前提,这种背景使哲学思想的建构与哲学观念的论争,同时具有超乎特定时空的意义。在此背景下,哲学建构以及哲学的论争即使发生于中国,也开始具有世界的意义。中国当代哲学家冯契先生在20世纪末曾指出:中国哲学在现代“正面临着世界性的百家争鸣”。历史地看,20世纪以来的中国哲学既呈现世界性的意义,也以某种方式介入了世界范围内的百家争鸣,而如何通过更深入、更为自觉地参与这种争鸣以发展自身,则是中国哲学在进一步演进过程中所面对的问题。
参与世界范围内的百家争鸣的过程,同时也是中国哲学形成自主的思想体系、并展示自身话语力量的过程。建构自主的思想体系,首先需要立足于创造性研究,而非仅仅基于标语口号,唯有通过这种研究形成自身独特的概念系统、理论构架,中国哲学才能既作为百家之一而介入世界范围中的学术争鸣,又展现自身的内在话语力量。在这里,走向世界哲学与形成自主的思想体系表现为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相应于此,世界哲学也不同于某种单一的哲学形态:与历史已经进入世界历史、不同文化传统已彼此相遇的背景相联系,世界哲学既以多样性为其具体内容,又呈现个性化的特点。从而,哲学的世界化与哲学的个性化、多样化呈现内在一致性。
作为中国哲学的历史构成,儒学同样包含历史性与生成性双重品格:它形成于先秦,又经历了汉代经学至宋明新儒学(理学)的衍化,晚近以来,又出现了所谓现代新儒学。以时代的变迁为背景,儒学唯有经过历史的转换,才能获得内在的生命力。按其实质,儒学的演进与中国哲学的发展,呈现同一趋向。收入本书的相关文章既以儒学和中国哲学的历史反思为指向,也努力从不同方面赋予二者以新的历史内涵,这一进路在更广的意义上试图展现史与思统一的哲学视域。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