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东海】法律的归法律,道德的归道德——儒眼看朝鲜

栏目:快评热议
发布时间:2013-09-12 22: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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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东海

作者简介:余东海,本名余樟法,男,属龙,西元一九六四年生,原籍浙江丽水,现居广西南宁。自号东海老人,曾用笔名萧瑶,网名“东海一枭”等。著有《大良知学》《儒家文化实践史(先秦部分)》《儒家大智慧》《论语点睛》《春秋精神》《四书要义》《大人启蒙读本》《儒家法眼》等。


 

 

法律的归法律,道德的归道德

——儒眼看朝鲜

作者:余东海

来源:作者惠赐《儒家邮报》

时间:孔子2564年暨耶稣2013年9月8日

 

 

 

据新华网消息:朝鲜日报报道,朝鲜歌手玄松月等10多位朝鲜著名艺术家涉嫌违背金正恩“严禁观看淫秽视频”的指示,制作、销售淫秽物品,20日被公开枪决。玄松月就是外界所传的金正恩的旧恋人。消息人士说,被枪决的艺术家全部被归类为政治犯。

 

极权主义的逻辑

 

金氏王朝这么做,符合极权主义的思想和政治逻辑。因为,道德问题法律解决,对国民的不道德言行严刑峻法,是古今极权主义的共同特征,苏联和文革殷鉴不远,法家古已有之,不仅朝鲜为然。

 

秦二世时期,陈胜吴广起义,各地风起云涌纷纷响应,秦二世很不高兴,多次嘲笑指责李斯,李斯遂给秦二世上书,建议秦二世应该进一步“明申韩之术而脩商君之法”,加强政治高压。认为那样一来,朝廷官员和老百姓提心吊胆救过不暇,就不敢和无暇谋反了,帝王就可以不受任何制约而为所欲为了。

 

只要有一般智力,不难看出李斯所言的悖理愚蠢。当时天下大乱,四处烽烟,正是督责过严所致,是秦王朝“灭仁义之涂,掩驰说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聪揜明”的结果。可秦二世阅后,偏偏大悦起来,立即奉行,变本加厉地行起“督责之术”来,使群臣更加离心离德,百姓更加怨愤切齿,从而加速了秦王朝的灭亡。

 

李斯书中有言:“故商君之法,刑弃灰于道者。夫弃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罚也。彼唯明主为能深督轻罪。夫罪轻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

 

“刑弃灰于道者”是商鞅之法,把灰倾倒在路上的人要被砍掉手臂。韩非在《内储说·七术》)中说是“殷之法”即商朝的法律,属于栽赃。夏商周实行的都是儒家礼制的典型,不会那么做的。

 

道德的归道德

 

儒家主张礼不下庶人,对普通民众,以道德去影响和引导,但不以道德标准去强行规范。但强调道德教化,德教为主,刑罚为辅,所谓“明德慎罚”:崇尚德政和慎用刑罚。慎刑要点有三:一是慎重断案,罚当其罪;二在定罪量刑时,要区分故意与过失,惯犯与偶犯。

 

儒家并不否定刑罚的重要性,但坚决反对“不教而杀”及“不戒视成”、“慢令致期”。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孔子所说的虐、暴、贼、吝“四恶”,正是古今极权暴政的特征。

 

不教而杀谓之虐,“在位者”不立教化,未尽其责,民众犯了法,纵依法处理,也是虐民;不戒视成谓之暴,不事先告诫却突然要求成功,叫做暴政;命令迟晚不加监督,却限期完成,等于设陷害人。儒家对执政者的要求之高之严,于此可见。

 

另外,儒家悲天悯人,不为已甚,即使对待罪犯,也充满哀矜之情。孔子说:“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孟子云:“以佚道使人,虽劳不怨;以生道杀人,虽死不怨杀者,王者之事也。”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绝大多数人都难免说错话做错事。即使圣贤,在抵达圣贤境界之前,也难免喜怒哀乐“发不中节”,产生不道德的言行。立法严惩“不道德的言行”,恰恰是政治严重缺德的表现。水至清则无鱼虾,政至察则无人性,此之谓也。

 

道德的提升、社会的净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能拔苗助长急于求成。同时社会的净化也要有度。人性没有绝对完美,世界没有绝对干净。理解、尊重这种不完美和不干净,是现代文明的必须,也是儒家政治题中应有之义。将净化“进行到底”,就难免背道而驰地文革化或朝鲜化。

 

基督教有句名言,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东海也有句无名之言:法律的归法律,道德的归道德。

 

朝鲜政权的性质

 

或说朝鲜实现了儒家礼教的理想,大错。朝鲜世袭制是党主制的特殊形态。儒家以民为本,朝鲜则是领袖独裁,类乎法家君本;“礼,时为大”,礼制必须与时偕宜,朝鲜生乎民主之世,而返古世袭之制,大开历史倒车。这种违仁背义、极度非礼的邪恶政权,与儒家礼制完全背道而驰。

 

因此不能将朝鲜的政治制度简单地等同于传统君主制。传统君主制有“天下为公”的禅让制和“天下为家”的世袭制之别,家天下又有法家君主制和儒家君主制之异。朝鲜近乎“以君为本”的法家君主制,即古代秦家王朝。

 

金家王朝本来就是家天下的世袭政权,它修改党章,明确金家世袭地位,无非是对世袭制度的公开确认。其制度堪称现代党主制和法家君主制结合产生的怪婴。文化不正制度不良,道德上宽严都不行:一宽就乱,一严就死。朝鲜就是“死”的典型,社会死气沉沉,国家一潭死水。

 

或将南北朝鲜不同的原因归结于制度,说“制度让两边的经济发展和贫富差别巨大”,不错,但不够。原因背后还有更加根本的原因,那就是主体文化即指导思想的不同。制度不同也是文化不同造成的。

 

儒者余东海

2013-8-31

 

作者惠赐儒家中国网站发表

 

责任编辑:葛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