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否”卦随感

作者：孙铁骑

来源：作者授权 儒家网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六七年岁次丙申三月十二日庚午

            耶稣2016年4月18日

“否”，大道不行，君子蒙难之时也。“否”卦，示人以如何于否难之时自处与应对之道也。

君子人生，遵道而行，故以大道不行为“否”，以不能行道为“难”。故君子之否难不是自我生存之危机，而是心忧天下之危机，是社会分崩之危机，是人性沦丧之危机。故卦辞言“否之匪人”，即此否难之境不合人之本性，使人不成其为人，使人在异化或物化状态下生存，如当今世界之现代性危机，可谓“否”之极矣！

在此否难之境遇下，大道不行，至理不明，黑白不分，是非颠倒，故使君子之人难以用世，正是孔子“退之则藏”，老子西出函谷，“乾”卦初爻“潜龙勿用”之时也。故卦辞言“不利君子贞”，如屈原之“举世皆浊我独清”，必为世所不容也。

大道不行，君子不能用世，则必然是小道歧出，小人得意之时也，故卦辞言“大往小来”。而吾儒早就警告曰：“虽小道必有可观焉，致远恐泥”，尤以现代之多元文化交织，专家学者遍地，各立新异之说为其甚也。

以道观之，此否难之境正是大道不行之时，虽天覆万物，地载群生，却不能实现天地交通而行其生生之功，实乃天下群生共同之生存危机也，不只君子，小人亦终无幸免也。故《彖》释以“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

以家国观之，此否难之境则是众人离心离德，各求私利之时也。在上者以权谋私，在下者阴谋作乱，终以家不家，国不国矣！故《彖》释以“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

以个体观之，此否难之境则是人心不古，不知修身，道德沦丧之时也。社会只能依靠外在制约之强制性规则维系，个体人心则阴险狡诈，无所操守，无所不为。故《彖》释以“内阴而外阳，内柔而外刚，内小人而外君子”。

如此否难之境，君子自然难以用世，而小人则可以无所不为，如后现代文化之“怎么都行”，正是小人之道也，故《彖》释以“小人道长，君子道消”。

而君子于此否难之时如何自处和应对呢？“否”卦六爻系统展开之：

君子于世，遵道而行，即使于否难之境，亦不废道义之担当也，其进其退，皆当以道为据也。故初爻喻以“拔茅茹以其彙”。

而君子于道，内修而得，实不赖于外境之否泰也。故君子贞正自守，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终会得自身生命之圆满，吉而亨通也。故初爻又断以“贞吉，亨”。

而儒家修身，不只求自身之圆满，且要推扩出去，齐家、治国、平天下，以实现道义之担当也。故君子虽居否难之境，仍然要心忧天下，修身自蕴，藏器待时，以期否极泰来而兼善天下也。故释以“拔茅贞吉，志在君也”。

面对否难之境，君子与小人各有其不同之感受与自处之道，亦有其不同之承受方法与回应方式。小人无原则，无道义，与世沉浮，无所不为，故此否难之境恰好利于小人得势，而混水摸鱼也。故二爻言“包承，小人吉”。

而君子则唯道是守，遵道而行，有所为有所不为。此否难之境正是“天地闭，贤人隐”，君子退藏之时，故而对君子入世济人而言，此境遇为“否”、为“难”，但对君子修身自得，以身守道，藏器待时而言，则不碍其内有亨通之道也。故二爻又言“大人否亨”。

大人君子于否难之时，虽不能大行其道，却能独善其身，藏器待时，以身守道也。而人性之完善，社会之发展，群体之凝聚，终赖于大人君子之存在。而小人虽能于否难之时得势于一时，却于世无补，只能带来社会与群体更大的混乱，故小人只是乱群之辈也。故释以“大人否亨，不乱群也”。

故而虽居否难之境，虽居小人得势之时，君子亦当与小人划清界限，不可乱群也。如与小人为伍，虽立君子之志，却行小人之事，则不只会身受其害，而且终会蒙羞也。故三爻言“包羞”，释以“包羞，位不当也”。

君子之所以能有此坚定与担当，因君子知命之所在，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即然命在于此，则此否难就是知命君子应当承受之境遇，亦是成就君子人格与生命完满之外在条件。就如孔子，如果不是一生困厄，为小人所阻碍，又如何能成其为千古圣人？故居此否难之境，君子却不以为凶咎也，故四爻言“有命无咎”。

君子“志于道，据于德”，故而乐天知命，随遇而安，外境无以易其心，无以改其乐也。如孔子困于陈蔡之间，仍然弦歌不辍，此乃君子之乐也。故四爻又言“畴离祉”。

君子之志，不能行于外，却能行于内，“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故否难之境实无以限夺君子之志也。故释以“有命无咎，志行也”。

而欲拯救此否难之世，正有待于这些有道君子与圣贤之人得其正位，可以正人心，救乱世，引领社会走上正途，使社会群生真正受益。故五爻言“休否，大人吉”，释以“大人之吉，位正当也”。

但在此否难之时，实乃危机四伏，大道未可骤行，人心未可急变，故虽有道君子、圣贤大人，亦当小心谨慎，不可操之过急，有稍许疏忽与轻心也。故五爻又警之以“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故而大人君子，即使得其正位，亦必然要经历一番艰苦，才能渐次清除否难之境，还天下苍生以正路通途。先难而后获，终则有喜也。故上爻言“倾否，先否后喜”。

“否”道终不可久，否极必然泰来，故而君子终能有用世之时也。故释以“否终则倾，何可长也”。

“否”卦上乾下坤，天在上，地在下，天地不交之象也。如此则万物不生，大道不行，终不可能长久。君子观之而思在此大道不行，万物不生之时，应当以身守道，持守性命之正，以待天时。更不可以与小人乱群，为外在一时之名利得失而丧失自己之道德操守也。故《象》言“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

责任编辑：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