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应该读王阳明

受访者：郦波

采访者：澎湃新闻

来源：澎湃新闻

时间：孔子二五六八年岁次丁酉七月初一日辛巳

           耶稣2017年8月22日

今年是王阳明诞辰545周年。8月17日，“中国诗词大会”“中国成语大会”嘉宾，“百家讲坛”主讲人郦波携新书《五百年来王阳明》出席上海书展。

“在精神层面，王阳明解决了人出发和归宿的问题。‘心外无物’是出发，‘致良知’是归宿。再然后解决了人行动层面的问题，也就是‘知行合一’。”活动期间，郦波接受澎湃新闻记者专访。在他看来，阳明心学“知行合一”“致良知”的智慧，是解决当今社会人心浮躁、道德松弛、信仰缺失问题的精神药方。

“可以说，今天的中国人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应该读王阳明。正如杜维明先生所断言的，21世纪将是王阳明的世纪。当物质生产发展到一定阶段，资本的逻辑已经处处碰壁，世界各国陷入精神困顿的时候，王阳明的心学智慧就成为照亮人类文明未来的一盏明灯。”

郦波

对话

澎湃新闻：您写过曾国藩、张居正、戚继光、于谦和海瑞这么多历史人物，这次写王阳明和之前有什么不同感受？

郦波：其实有很大的不同。我是以心学信徒自居的，大概二十八九岁时认真地读王阳明，起初在百家讲坛最想讲的也是王阳明，但是一开始驾驭不了，太博大精深了。我总觉得人生要到一定阅历时才可以（驾驭）。但也不能太老，因为会束手束脚。

王阳明真正的成就也是人到中年的时候，无论是功绩还是思想都是在四十岁以后成熟。所以我也特别希望在这段时间（四十五六岁）来写王阳明，能更感同身受。虽然不能重走他的人生，但起码能重走他的心路历程。

澎湃新闻：之前有很多人写过王阳明。写历史人物，你觉得最关键在什么地方？文笔、史料还是思考？

郦波：我认为史料是基础，文笔是风格，但最重要的还是心到心的距离。我同时做诗词、研究爱情文学，有记者问我是不是情感经历特别丰富？我就说一个人没有办法经历全部的人生，但一颗心可以感悟所有的灵魂。我经常有一种错觉，我写某个人时，我就是某个人。

这也能想到王国维的三种境界：第一层“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层”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两层都是讲入乎其内，最后”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出乎其外，超乎其上。你要先入乎其内，才能有理论的升华。

写历史人物，我觉得还是需要感性的体悟。有的学者做研究，上来就是理论，这样没办法面对大众。因为我想做的是面对大众的阳明心学普及。阳明心学不是只要做学术圈内的，它创建之初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学术，它本身体系就是大众的。要面对大众的话，你首先要有感性的体悟，然后再上升到理性的升华。

王阳明的思想浩瀚无边，我只是把这些年的思考用最通俗的语言表达出来，我对他的三个解读——“心外无物”“知行合一”“致良知”都用了自己全新的理解，和哲学史都不太一样。一开始我也在想是先做纯学术研究还是先面对大众，后来我选择了后者。王阳明最伟大的地方在于他用最通俗易懂的东西，告诉大众解放自我。

王阳明

澎湃新闻：为什么说王阳明的思想对我们这个时代特别重要？

郦波：我们经过了百年近代史无比沉重的屈辱，终于迎来了民族复兴。但我们在复兴传统国学的时候要意识到文化本身确实泥沙俱下，有很多精华，也有很多糟粕，比如什么女德的，非常可怕。

今天我们的政治、经济体制改革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是再往前走的时候，我们的思想变革在哪里？任何政治、经济变革最终都需要思想引领，这是我研究人类文明史发现的最根本所在。如果没有思想引领，之后改革大家就会迷惘，你要往东我要往西。当人们不知道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时候，有的人就会本能地向后走。

对于当代的中国而言，我们需要政治家，需要企业家、经济学家，但最需要的还是思想家。在没有一个新的王阳明出现之前，我们应该先沿着他的路走下去。

澎湃新闻：您认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有什么问题？

郦波：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的价值底线被屡屡突破，连基本的良心都缺失了。

当我们在争“是老人变坏，还是坏人变老”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是不是我们缺失了什么？我们为什么会有这些乱相？我们都感慨这是一个信仰缺失的时代，有钱人也没有安全感。动不动就是键盘侠，动不动就是知识分子约架。这说明了社会具有理性精神的土壤愈发贫瘠。我们的心灵和灵魂也需要呼吸的，心灵的雾霾也很严重。

澎湃新闻：您希望这部作品能对这个社会带来怎样的改变？

郦波：我特别希望家长可以带孩子读一读，让孩子们小时候就能学。大多数章节小孩读都没问题，就是部分思想对于孩子可能难了点。孩子是人生起点的阶段。培养孩子的兴趣很重要，但没有志趣的兴趣是不值得培养的。一定先要有志趣，然后在过程中培养兴趣和爱好。

现在的孩子考试能力强，接受能力也强，从小眼界就宽广，但是为什么这一代年轻人，动不动就……比如之前有个孩子玩农药（王者荣耀），他父亲把手机丢下楼去，他也跟着跳下去，自杀了。他们为什么这么脆弱？被技术、“农药”武装起来的孩子，很容易被农药腐蚀掉，最后也容易变成社会的毒药。我不反对技术，但是志趣是人生的根本出发点。

澎湃新闻：这能不能理解成维护人的主体性？

郦波：马克思的异化理论现在得到第二个典型的证明，原来是金钱，现在是手机。你要离开它，浑身不舒服。今天，人是被手机绑架的。如何杀出技术包围，变成你是它的主人，而不是你是它的奴隶？

所以，我认为要让孩子从小接触阳明心学。它告诉每个人先不要急着睁眼看外面的世界，先张开心眼看内在的世界。强大的内心能让你在看外在世界时更大无畏，更游刃有余。我希望每一位读者都能从这本《五百年来王阳明》中获得智慧和力量，都能练就强大的心灵，创造出精彩的人生。每一个人都对了，整个国家与民族也就对了。

责任编辑：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