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之纲纪——《白虎通义》政治思想研究

肖航 著

丛书名：珞珈国学丛书

商务印书馆2017年9月出版

【内容简介】

中国思想史上，汉代是承前启后的重要时代。《白虎通义》作为汉章帝“称制临决”的重要文献，在中国经学史、儒学史上具有特别显著的政治意义。本书以“人间秩序”作为《白虎通义》政治思想研究的切入点，从基层社会秩序与政府职能两个层面分析《白虎通义》的政治思想，在宇宙论、历史观、伦理价值等方面对汉代相关理念进行了分梳条理，尤其着力于对中国社会影响深远的“三纲六纪”、“三皇五帝”、“皇帝王霸”、“政治”、“自由”等概念进行了经史两方面互相印证的阐释。富有新意，对当代政治和思想建设也具有一定的启发作用。

【作者简介】

肖航，女，1985年生，湖北监利人，武汉大学首届国学试验班学生，史学硕士、哲学博士，浙江大学哲学系博士后，现任武汉大学哲学学院、国学院讲师，湖北省国学研究会成员等。主要研究领域：汉代哲学、儒家哲学、道家哲学，已在《哲学动态》、《光明日报》、《伦理学研究》、《江淮论坛》等期刊上发表论文十余篇，著有《大家精要—班固》等。

【序】

今天人们热衷于讨论社会治理问题，中国古代政治思想与制度，特别是其实际运行的状况，应当是重要参照之一。《白虎通义》及其核心三纲六纪之说，是古代政治思想与制度的典范，由于百多年来学界对传统政治及文化的妖魔化，致使其含义及价值暗而不彰。

在中国思想史上，汉代是承前启后的重要时代。《白虎通义》作为汉章帝“称制临决”的文献，具有显著政治意义。长期以来，学术界关于这部文献的基本性质、政治内涵、思想意义、社会作用及它对汉代乃至后代政治思想的影响，由于各种原因而存在着认识及评价上的各种困难与分歧。本书以人间秩序作为《白虎通义》政治思想研究的切入点，从基层社会秩序与政府职能两个层面来阐释《白虎通义》的政治思想富有新意，也符合汉代社会政治思想建构的基本实情。

本书的主要创新之处在于：

第一，认为《白虎通义》的宇宙论基于阴阳五行传统思维模式，其最大特色在于宇宙生成图式中情性等深具人文气息的内容。这一图式确立了儒家心性论中“情性”、“汁中”（义同“中和”）等重要元素的主导地位，对原本道家色彩浓厚的“神明”、“道德”等元素进行了改造，将它们列入从属部分。这对儒学形上学的构造具有重要意义。其历史观以“三皇五帝”之世为政治理想境界，代表了文化理想层面的政治模式建构。这种理想近似宗教信仰，带有价值评判与意义建构的作用。在伦理价值原则上，确立了“孝”作为其根本原则，认为“孝”是一种通达天地神明、百行纯备的最高德性与德行。这些都为其政治思想的合法性论证奠定了坚实的哲学基础。

第二，《白虎通义》对社会秩序的规定以乡党社会作为重心。这种社会秩序的标准为“三纲六纪”。“三纲”突出了君、父、夫的主导地位，但保持了君臣、父子、夫妇之间的巨大张力。“君为臣纲”强调政治生活中君主的象征性凝聚作用，这是整个朝廷政治权力合法性的基础。“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强调父亲、丈夫要对其子女、妻子起到典型示范作用。“三纲”构成了社会秩序中最重要的中心环节。“六纪”作为社会秩序之进一步完善，将社会秩序的重点放在人际关系与人伦建构上。其特点在于突出每个人的参与精神与合作意识，强调了每个人的自我完善。在具体历史条件下，“三纲六纪”称得上是相当文明的社会秩序，属于相对最不坏的一种安排。

因天命而获得爵位的天子、享有衣食租税的诸侯、负责具体职事的百官构成了整个政府机构，是国家公权力之代表。这种公权力的合法性究其形而上的根源，在于法天法地的宇宙论；究其实际根源，在于政府构成人员的道德修养。其规定的政府职能并不以国家本身作为目的，也不追求国家富强与对外领土扩张。《白虎通义》主要强调政府要重视农业生产、鼓励商业发展、重视礼乐教化这些职能，充分体现了对人民生命权、发展权等基本权利的重视。其所设置的国家目的在于“保护个体而使之变得崇高”，这与以个人自治为基础是相适应的。《白虎通义》政治思想中强调在个人道德自律、家庭稳定和谐的前提下，政府职能清要简单，政府职员以身作则，社会充分实行自律自治的“小政府，大社会”的模式，仍值得借鉴。

第三，总结了《白虎通义》政治思想中神圣性皇权的建构、官僚绅士阶层的形成巩固、宗法伦理制度等观念对后世的深远影响。中国传统乡土社会中地方自治传统的真正中断，始于近代乡土社会之解体，随之引发了个人道德滑坡、社会自治能力弱化等种种问题。现代社会追求的真正“自由”，其前提应该是以高尚美好的各种“善”作为前提，是在仁、义、礼、智、信等个人良好修养基础上建立获得的。真正的自由必须在与父母、子女、亲戚、师长、同事、朋友，乃至陌生人等各种人际交往中将宽容无私、勇于奉献、诚实守信、仁爱慈悲等精神实践出来。

第四，作者认为，无论中西，政治是一种关于人的学问，其所针对的社会现象是人作为一种特定的存在物必须以某种方式群居在一起。当代真正接近最为伟大真理的政治思想不应该仅仅是一种关于权力运行、监督制约的应用型技术，而更应该强调其中的价值意义，即在古典传统中所象征的人类美好社会的理念原型和所有人向往的生活境界。这要求人通过自己的行动“治”来达到美好境界的“政”，恢复人本身应该有的理性与灵明，达到人真正的自由和解放。与此同时，也重新恢复政治本该具有的严肃性、神圣性、庄严性意味。

本书还有很多创获，例如对经学之所以为经学，其与政治文化、白虎观会议的关系之研究等。限于篇幅，不拟多写，请读者品味。我从本书中获益匪浅，觉得是一部难得的佳作。

作者肖航博士聪颖好学，德业双修，是我们国学班第一班的学生，也是国学班培养的诸位高才生之一。她发蒙很早，考进武大时才16 岁，当年应是一位少年大学生。我们国学班、国学院淡化了文、史、哲的界限，让学生从古文字的基础开始，在老师们的指导下，基本训练即是读经、史、子、集的主要经典。肖航原偏于史，后转向经，带有经史不分而兼顾的路子，这当然很难。但从本书这一成果来看，作者基本上达到了我们培养国学学子的预期。现在肖航又执教于我们国学院，走上教书育人并从事国学研究之路。衷心地祝愿她继续敦品励学，更上层楼！

是为序。

郭齐勇

乙未年处暑于武昌珞珈山麓

【目录】

引 言

第一节　作为政治文献的《白虎通义》

第二节 中国传统政治思想阐发的可能路径

第三节　本书的旨趣与结构

第一章　《白虎通义》之正名

第一节　“白虎”之意蕴

第二节　“ 通义”之意蕴

第二章　《白虎通义》的文本特点

第一节 文本结构

第二节 行文方式

第三节 语言特点

第三章　《白虎通义》政治思想的哲学基础

第一节 宇宙生成论

第二节 “皇帝王霸”的历史观

第三节 伦理原则—孝

第四章　《白虎通义》中确定的社会秩序

第一节 秩序实现之范围

第二节 寻求纲纪 

第三节 秩序之中心—“三纲”

第四节 秩序之完善—“六纪”

第五节 “三纲六纪”与社会治理 

第五章　《白虎通义》中的政府目的

第一节 汉家制度

第二节 《白虎通义》中的政府结构

第三节 《白虎通义》中的政府职能

第六章　《白虎通义》政治思想的意义

第一节 《白虎通义》与东汉“名教之治”

第二节 《白虎通义》政治思想对中国传统社会的影响

第三节 《白虎通义》政治思想的当代意义

附录一

附录二

参考文献

后 记

【后记】

逝者如斯，从2002年春天进入武汉大学国学试验班到本书定稿，已是13个年头。在此期间，在国学院诸位师长的谆谆教导下，我也从一个对传统文化懵懂的业余爱好者成长为一个以此为毕生志业的学习者和研究者。经过十几年对于传统文化的摸索学习，个人精神世界之脱胎换骨，从内心深处隐隐有些感觉，但企图诉诸笔端，任何言辞似乎又是不够的。呈现在诸位面前的拙作，也只是这些年思考总结一些略显粗疏的心得看法。

汉唐气象一直为国人津津乐道，但汉代人的精神气质与面貌到底是什么样的？汉代人所试图建立的理想政治模式究竟如何？为什么陈寅恪先生将全部中国文化总结为《白虎通义》中的“三纲六纪”？这些问题一直都没有能够得到很好的回应。对汉代的研究兴趣，从硕士阶段何德章先生指导我详阅《后汉书》时就已奠定。博士阶段，郭齐勇先生原打算让我以黄侃先生为主要研究对象，但经过查阅资料、比较观点，以古文经学殿军、章黄学派之代表而闻名的黄侃先生对于国学的主张居然是以“阅读十三经原文”为基点，而中国经学的成型及其对社会人生发生广泛实际的指导作用却在汉代。经过和郭师商议，我将题目定在了东汉经学与儒学代表著作《白虎通义》上，以政治思想作为解剖分析本书的视角。尽管管中窥豹，希望也能由一斑而见汉唐精神气象的全貌。

本书原是博士论文的选题，作为学位论文有幸承蒙李景林、李宗桂、黄开国、罗炽、李维武、徐水生、吴根友、郭齐勇、董平等诸位先生评审或莅临答辩会，在这里要对他们的辛勤劳动和不吝赐教表示衷心感谢。博士阶段的学习结束后，我在浙江大学跟随董平先生作了两年博士后研究，对书稿进行了进一步充实完善，其间董平先生、束景南先生、应奇先生的很多教诲都让我受益匪浅。这些年求学中，诸位师长或和风细雨，或当头棒喝，不管以何种方式对鄙人鼓励鞭策，这些都是我以后学术路途上拥有的莫大财富。在此，尤其要感谢我的博士导师郭老师和博后合作导师董老师，他们作为儒家文化的信仰者、继承者、传播者、实践者，在日常生活教学中，很多貌似不经意的言辞却暗藏机锋，三言两语往往启发了我的思考，破除了我内心的执迷，尤其是破除了我对于传统心性学的误解，坚定了我对于儒学乃至整个传统文化的信念，激发了我从事相关研究的兴趣与热情。古人所言“言传身教”的君子育人之风想必也不过如此。此外，诸位同门、同事和家人的鼓励与支持，种种恩惠帮助，点点滴滴难以尽诉，这些我也必将铭感于心，永远珍惜。

信笔写来，洋洋洒洒，有几分落拓不羁，但又比当年写学位论文多了几分责任感与使命感。经过这段时间的写作与思考，我渐渐明白了一个问题：认真做事，不须问其他的东西，到时候自然会有新的领悟和收获。生命过程本是精神自身寻求完满的过程。知行本是合一的，知了方要行，行了才算知，任何实践过程都会占据着生命的一段时间，其所经历的无非是生命趋向于完满的过程。经过这些年来诸位师长的言传身教，我对要走的路有了较为明确的看法。自觉觉他，知而后行，此方能为真修行。以后，我也要沿着这条真修行的路途继续走下去。

这部书的出版，不能不感谢国学院学术委员会诸位师长的推荐，而责任编辑肖帅帅老师认真严谨地核对，使其面世更为完善。

我再次向以上提到的诸位表示最诚挚而深刻的谢意。

肖 航

2015年9月8日于堪培拉AN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