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权微论

作者：余东海

来源：作者赐稿

时间：孔子二五六八年岁次丁酉十一月初二日庚辰

       耶稣2017年12月19日

关于主权问题，有主权在天、在神、在君、在民诸说。

主权在神是宗教观点，西方政教分离之后，这个观点已经没有什么市场。主权在君是法家及各种极权主义的观点。主权在君，君主拥有“天下”的所有权，意味着“君为主民为客”和“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如果主权为君主所有，革命就丧失了正义性。无论君主怎么残暴政权怎么恶劣，人民只能逆来顺受。

或谓主权在儒，非也。闻“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不闻“天下者，儒家之天下”。尽管儒家天下是最好的天下，人民最幸福，社会最和谐，但儒家不会将“天下”据为己有。儒家乐于为天下人治天下，绝不会与天下人争天下。民意在儒，儒家当仁不让；民心不向，儒家绝不会霸王硬上弓。

尽管在家天下时代，人民主权受到严重侵蚀，但历代儒家王朝的君主，依然不会也不敢公开否定民贵君轻和汤武革命，不敢公开将主权据为己有。对于天下，即使圣贤圣王，可以拥有的只能是教权治权而不是主权。儒家不可能与天下人争主权---天下的所有权。

主权在天，没错。总而言之，主权、治权、教权都在天。所以，这等于是一句正确的废话。而且，主权在天论有两大弊端：一是导致民意被忽略或架空，有违“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之政治大义；二是容易被暴君利用来维护暴政。历代暴君无不喜欢充当上天的代表，无不惯于以拥有天命自欺欺人。面对祖伊的劝谏，商纣王说：“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尚书西伯戡黎》）这就是以天命自欺。

政治需要诉诸于“分解的尽理之精神”（ 牟宗三语），主权、治权、教权必须分而言之，才能落到实处并具备可操作性。主权方面，人民代表天；治权方面，君王代表天；教权方面，圣贤代表天。即主权在民，治权在君，教权在儒。

虽然“三权分立”，其实儒最权威。治权在君，君要尊儒，以儒立国，道统高于政统故；主权在民，民要受教，接受儒家的教育、教化。当然，如果民德民智低劣到反孔反儒的程度，民心民意非要倾向、推戴一个非儒或反儒的人物和政党，那是历史的无奈，儒家的无奈。儒家只能无道则隐。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是王道原则，故三权之中，主权为本。然本末不二，相辅相成，三权分立，统归于天。在“天道”下，三权各有所专，各有适用范围，不能相互侵占。治权固然不能侵犯主权教权，主权同样不能侵犯治权教权。

唐太宗说：“天地之大，黎元为本；邦国之贵，元首为先。”（《晋宣帝总论》）论主权，人民为本；论治权，君王为先。《礼记》云：“建国君民，教学为先。”论文化德教，儒家为首。

儒家的主权在民，与自由主义和民粹主义的主权在民性质不同。首先，王道政治，上有道统，道统高于政统，由儒家代表；其次，儒家特别强调主权、治权、教权的分离和归属，三权分立，各有所属。美国总统林肯提出的“民有、民治、民享”，是自由主义的纲领性口号。儒家认同民有民享但不认同民治。治权在君，教权在儒，不容混淆。

关于“三权分立”，吴元士有一个颇为巧妙的比喻。他说：“主权在民，人民是股东；治权在君，经营权在总经理。让员工去管理理，这个公司要倒闭，任总经理去盗卖，这个公司也要破产。所以，主权在民，治权在君，教权在儒，这个设计是最优的解决方案！”

东海也有一个比喻：主权在民，人民如家属，家属签字同意，医生才能手术；治权在君，医疗靠医生。手术方案和具体操作由医生作主，家属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责任编辑：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