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彤东】葛兆光连逻辑一贯都做不到,对大陆新儒家何谈批评

栏目:《中国必须再儒化》争议、快评热议
发布时间:2018-02-24 08:34:44
标签:中国必须再儒化
白彤东

作者简介:白彤东,男,西历一九七〇年生于北京。北京大学核物理专业学士(1989-1994),北京大学科学哲学专业硕士(1994-1996),波士顿大学哲学博士(1996-2004),现任职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主要研究与教学兴趣为中国传统政治哲学、政治哲学,著有《旧邦新命——古今中西参照下的古典儒家政治哲学》《实在的张力——EPR论争中的爱因斯坦、玻尔和泡利》等。

葛兆光连逻辑一贯都做不到,对大陆新儒家的何谈批评

作者:白彤东

来源:作者授权儒家网发表

时间:西元2018年2月23日


【编者按:本文是白彤东教授《经学还是子学?——对政治儒学复兴之路的一些思考》一文的注脚之一,这篇文章的发表版见《探索与争鸣》2018年第1期。除因字数限制被删了一些引文和注释之外,发表版也和谐了本文两个很长的脚注,其中之一,就是作者对葛兆光对大陆新儒家之批评的“忍不住的回应”。现予发表,以飨读者。】


思想史学者葛兆光近日也曾撰文批评大陆新儒家(《异想天开:近年来大陆新儒学的政治诉求》。但是,他没有找到和指出大陆新儒家的共通之底线,并罔顾大陆新儒家内部的多元,而专攻“康党”。


虽然笔者在本文以及其他地方也批评“康党”的一些进路,但是本人认为,葛兆光的批评几乎一无是处。他没有攻击“康党”的基本立场,忽视他们的一些比较合理的主张,而经常是拣选(英文里所谓“cherry-picking”)“康党”中最奇葩的言论,并常常是最缺乏同情乃至近乎恶意对他们的说法进行曲解,达到嘲讽甚至羞辱之目的。具体的例子,因为本文篇幅与重点所限,无法列举。


并且,这篇文章在学理上非常基本的问题,也非常之多。比如,在丁纪对葛兆光的回应中(《畸形儒家观和病态中国文明观——葛兆光“大陆新儒学”批评驳议》,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回应,其中也有上面提到的很多具体问题的例子),他指出,葛兆光一谈儒家思想,总是把它当作历史中的具体的意识形态。但是一提西方价值,就罔顾其历史情境,而视之为普世价值。他对中国的历史和情境式的理解,是本文前面提到的思想史、历史进路的一个典型。


如前面所说,本人无意否定思想史进路的意义。但是,当其他研究者是以哲学进路研究儒家,思想史学者用具体历史去否定,这背后是缺乏基本的概念区分,关公战秦琼。


哲学进路所关心的,是超出历史情境的、普世的、“应该”的问题(比如,根据孔子在《论语》中的精神,我们如何回应自由民主的挑战,能提出什么样的替代制度?)。它与历史学者所关心的“是”的问题(比如,孔子当然没有谈过当代意义上的自由民主的问题),是有着重大区分的。


思想史学者用“是”去否定“应该”,用“描述性的”去否定“规范性的”,不仅仅是傲慢,更是对规范与描述这一基本概念区分的无知。更糟糕的是,如丁教授所指出,葛教授是用历史乃至意识形态去理解儒家,但却是用哲学和普世价值理解西方。


如果葛教授也指出,比如现在西方普世价值的自由与民主所根据的洛克的自由和财产学说,不过是英国新兴中产阶级的意识形态、不过是在为英国在美洲的殖民辩护(洛克的一个恩主是英国在北美卡罗莱纳省的宗主,他自己也卷入了具体的殖民事务),那么,虽然我们仍然可以批评他作为思想史学者的偏见,但我们至少还可以说他的逻辑是一贯的。但是,他的文章,连这一点点逻辑一贯都做不到。因此,他的偏见,就不仅仅是思想史学者对哲学研究的偏见,而是从五四到文革对中国传统的偏见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样一篇文章,居然被中国的一些自由派传颂,甚至夸奖葛教授很勇敢。但是,葛文所重点讨论的大陆新儒家的一本文集,都无法在大陆、而只能在新加坡出版。攻击这么一个流派,需要什么勇气?攻击得这么毛病百出,却还被称颂,这些称颂者,是缺乏学理呢,还是被重重的偏见蒙住了眼睛呢,抑或是不知道谁是自由的真正敌人(无知)、或是不敢去挑战自由的真正敌人(无勇),而只敢拿儒家出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