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克立也配让人家怕?
——笑谈“三十八位教授弟子护师案”
作者:芳菲
方克立先生的三十八位弟子联名发表《关于方克立先生遭诽谤事件的声明》,此等大手笔,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根据方门弟子在《声明》中的评语有“中国当代著名哲学家”、“温厚如玉”、“刚毅坚卓”、“持身极严”、“一心以学问真理为尚”、“一生奉行马克思主义,坚持用马克思主义评论各派学术观点,发自本心,正大光明”、“其包罗万有之胸襟与光明磊落之人格”等,再加上职务为“湖南省委宣传部文化艺术阅评员”的方门弟子刘绪义教授在公开发表的文章中高赞“方克立先生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学问与信仰的完美结合”、“方克立先生是海内外公认的中国哲学权威”等等,让人于恍惚中看到一位学术大宗师横空出世了!
那么,方克立究竟何许人也?是不是一位埋没民间的学术大宗师呢?网上一搜即可知答案,方氏并非寂寂无名之辈,而是身兼中国哲学史学会会长、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哲学评议组成员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院长三种身份,长期在中国名牌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南开大学担任博士导师教授,门生弟子遍天下,这也难怪在“遭诽谤”事件发生后,便能召集起散布在全国各地大学和科研院所任职的教授级弟子为之护法,真是让人惊叹艳羡不已,也可谓古有星宿派、今有方家门。(注:星宿派是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中的一个武林派别。星宿派掌门丁春秋原为逍遥派无崖子之徒,后背叛师门另创星宿派,因居住于西域的星宿海边而得名。星宿派以化功大法和用毒、暗器而闻名于武林。身为星宿弟子,必须对师父丁春秋多说歌功颂德之言。丁春秋生平最大的癖好,便是听旁人的谄谀之言,别人越说得肉麻,他越听得开心,这般给群弟子捧了数十年,早已深信群弟子的歌功颂德句句是真。倘若哪一个没将他吹捧得足尺加三,他便觉得这个弟子不够忠心。众弟子深知他脾气,一有机会,无不竭力以赴,大张旗鼓的大拍大捧,均知倘若歌颂稍有不足,失了师父欢心事小,时时刻刻便有性命之忧。这些星宿派弟子倒也不是人人生来厚颜无耻,只是一来形格势禁,若不如此便不足图存,二来行之日久,习惯成自然,谄谀之辞顺口而出,谁也不以为耻了。)
当然,也有人将这次事件称为“三十八位教授弟子护师案”,并与武汉大学“邓晓芒坑师案”相对比,认为方门师徒情深,方门弟子护师情有可原,总比邓晓芒坑师要好过千万倍。话虽如此,理却不通。既然方克立研究的学术专业是中国哲学和现代儒学,其弟子知道“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但不能如星宿派弟子一般赤裸裸拍马屁,而是应该真正把握“讳”的深意所在。“讳”虽然不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但却寓褒贬于曲折的文笔之中。说得通俗点,就是自己心里明白所“讳”的内容,该歌颂的口头歌颂,该否定的在心里否定。如果明知道老师有缺点,还要文过饰非,那就不是“讳”了,而是如星宿派一样“拍”了。正因为方门弟子这样,也就怨不得人家儒生嘲笑你们“首鼠两端”、“弟子往导师头上猛戴高帽,既抬高导师,又抬高自己,很有趣”、“方克立也配让人家怕”?
就如大陆新儒家代表性人物陈明所言,“这个声明从文章看确实不错。但作为对此事的回应策略,则不敢恭维”。的确如此。从方门弟子所举的《一个女人和她的遭遇——方克立两三件事》一文来看,方克立“遭诽谤”的有玩弄或强暴女性、贪图名利以权谋私、以非学术手段打压异己、政治告密等等恶劣行径,这些事,若不是当事人出来说话,外人就是直着嗓子喊破天,谁信呢?所以,有儒生米湾者建议“此事要澄清,关键恐怕有二:1,把最初“诽谤”的人查出来,看其文章是否有证据支持,2,方克立先生本人站出来澄清问题。局外人,包括其弟子,也未必能清楚事实真相。因此局外人说来说去都说不到点子上,徒滋口舌之争。”
可是,方门弟子并不这样看,反而认为儒家是借机报仇落井下石。在王达三和余樟法发表有关评论文章反驳方克立此次出事与儒学无关更无损于儒学声誉之后,“湖南省委宣传部文化艺术阅评员”刘绪义教授立即发表《方克立先生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学问与信仰的完美结合》一文,振振有词曰“学术界无人不知,倘若没有方克立先生提出重视对现代新儒学的研究,就不可能有现代新儒学成为显学的一天,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有多少人加入现代新儒学研究,并以此立身、以此奠定其学问根基或影响”,并一本正经地分析“方克立先生遭遇诽谤事件,其表面原因在于个别师门败类只图自己的利益,而有意加害于恩师;其深层原因,正在于方克立先生对马克思主义的真诚信仰”,“方克立先生信仰马克思主义,他并没有一味反儒,相反,他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方法来研究儒学,批判当代儒学研究者错误的观点、主张,正是他对儒学的重视之故,他希望为儒学正本清源,分别其有益于今日生活之学理,涤除其有害于今日生活之主张,还儒学以新的生机。他反对的是某些打着儒学旗号,提出儒学复兴、立儒教等主张的儒学研究者。像蒋庆等人,方克立先生是坚持批判和抵制他们的主张的”,“在一些极力主张复兴儒学,甚至提出要用儒学取代马克思主义,用儒教作为国教的人看来,方克立先生是他们前进路上的巨大障碍”,“故而想出诽谤这一阴招,企图‘气死他’”,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位“湖南省委宣传部文化艺术阅评员”在文尾一锤定音:“如此来看,方克立先生遭遇诽谤事件,难道跟哲学界、跟儒学没有关系?相反,关系重大!它甚至是自20世纪以来至当前儒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两种百年传统之间相斗争的一种表现和反映。”
我的乖乖,“它甚至是自20世纪以来至当前儒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两种百年传统之间相斗争的一种表现和反映”?那就是说刘绪义教授是承认方克立与儒家的“斗争”关系了?既然如此,为何又说方克立“遭诽谤”祸及儒家?“倘若没有方克立先生提出重视对现代新儒学的研究,就不可能有现代新儒学成为显学的一天”?这种论述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忍俊不禁。如果说儒学在今天的复兴得益于方克立的政治大批判式研究,这无异于说和平是因为有战争贩子的存在。
“湖南省委宣传部文化艺术阅评员”刘绪义教授调子定得这么高,帽子扣得这么大,逻辑混乱如斯,的的确确得了方门真传。为什么这么说呢?为了不费心神,我摘引《西化派、教条派联剿新儒家令人心忧》一文中有关方克立的两段以证:
〔内地学术界“老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是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的院长方克立教授,他同时兼任中国哲学史学会的会长,其实,他多年兼任的另一个更重要的职务是国务院学科评议组成员。国务院学科评议组是个位高权重的职位,审批国家级的课题和博士点,往往决定一个学科的发展方向。方克立在《要注意研究90年代出现的文化保守主义思潮》的文章中,就指出“大陆新儒家”是文化保守主义已逐渐形成气候的一个重要标志,认为大陆新儒家和近现代文化保守主义一脉相承,宣扬唯心主义的历史观和世界观,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宣传过分夸大精神、观念形态作用的文化决定论。在这篇文章中,方克立点名批评陈明发表在《原道》上的两篇文章,一篇是《无本者竭,有本者昌——湘军、太平军与文化传统》,一篇是《政治与经济:以文化为旗帜——台湾“中华文化复兴运动”述评》,抨击陈明重提“中体西用”。而方克立在另一篇《评大陆新儒家“复兴儒学”的纲领》文章中,更是激烈批评蒋庆在1989年政治风波后不久在台湾《鹅湖》月刊发表的《中国大陆复兴儒学的现实意义及其面临的问题》文章,认为“大陆新儒家的一些学说和主张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是不相符、不相容的,许多观点和主张在学理上是荒谬错误的,在实践上是有害的”,“大陆新儒家提出‘儒化中国’、‘儒化共产党’、‘立儒教为国教’、‘用儒学取代马克思主义’等观点和主张,这对我国现行主流意识形态和社会政治制度提出了公开挑战,必须引起高度警惕和注意”。
方克立对大陆新儒家的批判带来的影响非常大,比如,他专门上书一封《关于所谓“儿童读经”问题致教育部部长周济的信》,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停止试用和推行蒋庆在完全错误的思想指导下编的儿童读经课本,组织精通古代经典文本、坚持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学术立场的专家学者,重编能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精华、适合于青少年成才需要的基础经典教育读本。”这封信引来的后果就是“教育部领导将这封信批转给了有关司局。6月20日,基础教育司课程发展处主管的‘中小学语文课程标准研制工作组’发表了《关于‘中小学设置儒学基础课程’流言的声明》,对所谓‘中小学设置儒学基础课程’的不实之说进行了澄清和批驳。”由此可见方克立的影响力。同时,方克立“针对这股崇儒反马思潮”,组织了“一些坚持马克思主义学术立场的同志,本着‘守土有责’和‘百家争鸣’的精神,陆续写了一些评论文章”,由自己的学生将之申请为国家社科基金课题,汇编为《大陆新儒学评论》出版(实际上名曰《大陆新儒家批判》更恰当些)。并指出,这只是“阶段性的成果。评论集还打算继续编辑和出版,以加强主流意识形态的思想阵地。”〕
上述文中征引的文字全是方克立公开发表的白纸黑字,其学风如何,是否“整人”,想必瞎子都能看清楚了,还需要王达三亲身以证?而且,《一个女人和她的遭遇——方克立两三件事》一文中真名实姓且健在者有汤一介、李泽厚、陈筠泉等人,方门弟子为什么至今不去要求这几位当事人予以澄清呢?至于方门弟子恐吓儒生的所谓“方克立先生在哲学界的影响和地位,正是他们望而生畏的存在;自张岱年先生仙逝以后,方克立先生就成为这些人唯一害怕的著名学者,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和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这几句横话也没吓倒人家,反而遭到网友“德功言”的讥嘲:“‘唯一’且‘害怕’还‘著名’,这也未免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好像,当代儒家也没有怕过张岱年吧?记得陈明和李泽厚在《浮生论学》中就嘲评过张岱年。张岱年在仙逝之后,陈明还专门有篇‘盖棺论定’之文,丝毫没有‘害怕’张岱年的样子。人家连张岱年都不怕,方克立也配让人家怕?”(不过,若说当代大陆儒家真正“怕”方克立的地方,还是怕其以“非学术”的手段将大陆儒家“除之而后快”。在此建议网站管理人员,要做好网站再次因非技术原因被关闭的准备——方克立位高权重,方门弟子人多势众,不得不防。)
“德功言”网友的建议也得到了“孔门闲人”网友的赞同,其在儒教复兴论坛上王达三有关文中后跟帖曰:
〔达三,建议你还是把与方克立先生有关的贴子,该锁定的锁定,该删除的删除吧。倒不是出于为你担心什么,要担心也是以前担心,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反正也被整过了,而且还比较惨,再整的话还能再惨到哪去呢?话说回来,关心和从事中国文化建设的人,还是多考虑一些大义:有些东西是很丑恶的,文化建设的目的,就是远离这些丑恶,努力防止再发生这些丑恶。我辈虽未亲历“文革”,但也都晓得不能把“文革”人整人那一套,再带入现在的学术界。现在学术上相对宽松的气氛来之不易,努力维护这来之不易的气氛才是大义。
看看事情的经过:有关的贴子,最早发在境外论坛,然后转到国内。始作俑者的兴趣,用作者自己的话说,是在意“意识形态背景下的人格特征”,着意的是中国的意识形态。想必生长在中国大陆的郑家栋,即便与方先生有个人恩怨,对讨伐意识形态也没什么兴趣。有人一再把境外人士的别有用心,转嫁在方门师徒的恶斗上,目的显然在于转移视线。在打击马列的同时,顺便把儒学连坐一下,一石二鸟。在二者之间再制造点摩擦,岂不更妙。至于什么绯闻,更摆不到桌面上。方克立先生再握有学术权力,也做不到权势熏天或者一手遮天,方门弟子再众多,也不是什么黑社会组织,若果有什么受害人,何不堂堂正正诉诸党纪国法,通过公检法、纪检委解决问题,伸张正义,而是散发小道消息呢?大家还是要头脑冷静,言语克制,一不当心就成了别人的工具,不应该让这种东西来干扰学术研究,干扰儒教事业。
所谓“大义”,是指学术讨论、学术批评遵循正常的学术规则,不要把学术以外的东西带入到学术中来,自觉维护正常的学术规则。用政治去整人,用什么小道消息、绯闻去整人,性质上都一样。看看“文革”中知识分子是怎么相整的:整人的人随时变成被整的人,被整的人有机会又去往死里整别人,整来整去,几乎无人可以幸免。当今时代,是一个可以进行正常学术争论的时代,这一点值得大家珍视。当又出现这种以非学术手段来对付他人的时候,即使这个人也曾经整过人,还是都应当清醒和克制。整人的人,将来也会被人整,而且还得不到旁人的同情。后来人从中应吸取的是深刻的教训。
具体到这件事,我个人认为,合理的做法是:方门弟子,也不要发表什么声明了,这样做除了向恩师表明自己的态度,实在没什么好的效果。可以接受方克立先生的委托,报官立案追查,还导师一个清白。即便查不出幕后真凶,也至少表明了不接受诽谤、清者自清的态度。个别弟子,也不要疑神疑鬼,对着门内门外的人乱轰一气,搞过了头自身也落个诽谤他人的口实。局外人,自觉保持克制,不要推波助澜。大家都有自己的学术事业,都忙点正事吧,不要让这种来自境外的“八分钱邮票”一类的东西,搅的学术界不得安宁,更不应败坏了学术的风气,以揭伤疤、挖丑闻来替代正常的学术争鸣。〕
诚哉斯言,吾与“孔门闲人”!最后,借用儒学联合论坛网友“jim”对刘绪义自我简介有关职务的评语送给方门三十八位弟子:“湖南省委宣传部文化艺术阅评员,应该就是新闻检察官之类的东东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以反证家法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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