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书院的古今“对话” ——湘潭大学重建碧泉书院纪略

作者：高雅

来源：湘潭在线

时间：孔子二五六九年岁次戊戌七月十六日庚寅

          耶稣2018年8月26日

清澈的碧泉潭水。（方阳/摄）

碧泉书院遗址。（方阳/摄）

湘潭在线8月13日讯（湘潭日报社全媒体记者高雅）8月7日，明晃晃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天空中零星飘着白云，田间的荷花昂着头盛开着，仿佛在等迟迟未来的风。“风”终于来了，湘潭县锦石乡碧泉村的一条乡间小路上，一名身着蓝色衬衣的学者，脚步如风，来到了碧泉书院的旧址前。他用手抚摸着一座斑驳的石碑，眼中流露出无限的遗憾，这人正是湘潭大学的教授、学者陈代湘。

“过去兴盛一时，培养过张栻、彪居正、吴翌等文化名流的碧泉书院，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了。”陈代湘不禁感慨。

为了更深入地研究湖湘学派，陈代湘曾无数次来到这里。而这次来，让他倍感责任重大。

因为不久前，湘潭大学已在原有哲学系、历史系基础上，组建碧泉书院，陈代湘正是首任院长。重建碧泉书院、振兴湖湘学派的责任，便落在了他和其他学者身上。

实地探寻：碧泉书院遗址仅存半截石碑

碧泉书院坐落在湘潭县锦石乡碧泉村，是南宋最早的理学学派——湖湘学派创始者胡安国、胡宏父子创立的书院，在当时影响甚大，张栻、彪居正等人就学其中，史称“衡岳湖湘之学，皆起于此”。20世纪中期，碧泉书院遭到损坏；20世纪80年代，书院建筑被拆除，改建成几栋红砖楼房民居。胡安国、胡宏父子并不是湘潭本地人，那么当年他们为何要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呢？为了一探究竟，我们的行走轨迹，便是沿着碧泉潭，走向碧泉书院遗址。

碧泉书院依碧泉潭水而建。在道路的右侧水池内，有不少光着膀子、穿着裤衩的村民在里面嬉戏游泳。在水池的正前方，有一处圆形池子，这就是碧泉潭，2014年被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碧泉潭的上方，有一处近几年修葺的亭子，那便是有本亭。

湘潭文史研究专家何歌劲介绍，胡安国完成《春秋传》后，于1138年(宋绍兴八年）在这里去世。胡宏子承父业，将书堂改名为碧泉书院。1141年(宋绍兴十一年），胡宏有感于“人希探本”，创立了他的性本论儒学观，于是在碧泉潭上建有本亭，后又建五峰亭。

在碧泉潭，我们可以清晰看见重修的有本亭边，刻有《有本亭记》：“绍兴庚戌岁……苍然群木之下，翠绿澄静，藻荇交映，俗以其色故号‘碧泉’……”

那么碧泉书院在哪里呢？在碧泉潭大约100米处的路边，竖着一块指示牌，上面显示：碧泉书院遗址。从指示牌的左侧小路往上去，几栋半旧不新的民居呈“品”字型立于此，在房屋的路边，我们发现有一小块石碑，只有小半截从土壤中露出地面。而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块石碑，碑面坑坑洼洼，辨不出字迹来。何歌劲介绍，这块记载碧泉书院的石碑经受风雨剥蚀，字迹都褪去了。但这却是当年青瓦白墙、雕梁画栋的碧泉书院的唯一见证了。也是因为有着碧泉书院的存在，才显现出碧泉在自然魅力之外的光芒来。

先贤已远，遗迹尚存。胡氏父子所开创的博大精深的湖湘学派宛如这块石碑深深根植于三湘这片沃土，孕育着一代又一代英雄的湖湘儿女。

书院前世：老师和学生都是“明星”

关于湖湘学派，周敦颐是不能绕开的。何歌劲介绍，宋明理学在北宋初年创立，开山鼻祖便是周敦颐。他将宋代的理学思想引入湖南境地。而后，少年时曾以周敦颐为师的程颐、程颢在陕西进一步发展理学，形成关学。后来，理学又传回湖南，传承者便是程氏高徒杨时的弟子胡安国。

也许是因为命中那份牵引，1129年（宋建炎三年），理学家胡安国受其学生黎明、杨训之邀，为避战乱，自荆门南下，携其一家来到碧泉定居。后来又经过一番转徙流离，于1132年（宋绍兴二年）回到碧泉，建立书堂。胡安国在这里完成了皇上交给他的任务——注《春秋》。他的《春秋传》，后来成为历代科举考试的教科书。

1138年（宋绍兴八年），胡安国去世。他的儿子胡宏，继承父业，传其湖湘学，将书堂修缮扩大，并改名为碧泉书院，当时作《碧泉书院上梁文》以纪其事。1141年（宋绍兴十一年），胡宏有感于“人希探本”而创立了他的性本论儒学观，在碧泉潭上建立了有本亭。湖南核心文化湖湘学派，于此时开始形成。

胡安国、胡宏父子在书堂与书院辛勤耕耘，当时不少苦心求学的士子聚集在碧泉。这当中，张栻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张栻是南宋宰相、抗金名将张浚之子，原是胡宏的私塾弟子。1159年（宋绍兴二十九年）他专程来到这里，成为胡宏的入室弟子。湖湘学派从湘潭碧泉书院发端，到长沙岳麓书院趋于成熟。湖湘学派的诞生，是湖南哲学与思想学界的重大事件。

1165年（宋孝宗乾道元年），岳麓书院重修，聘请胡宏的两大弟子张栻、彪居正主持学政。从此，湖湘学派教育基地开始正式从湘潭转移到了长沙。碧泉书院渐趋冷寂，一时间，“书堂何寂寂，草树亦芊芊”。之后，书院数次毁修。

在长沙岳麓书院，张栻将碧泉书院注重修身、经世致用，以及致知力行、论辩式教学等教风、学风承继下来，在岳麓书院发扬光大。湖湘学从碧泉潭走向地处湖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长沙，影响力更大，由此得以更高层次的发展，进入全盛时期。

“如果说胡氏父子是湖湘学的创始人，那么张栻则是湖湘学派的集大成者。胡安国、胡宏、张栻等在研究、传授‘二程’(程颐、程颢)学说的基础上，开创了以性本论为标志的理学新派湖湘学派，湘潭碧泉书院遂成为湖湘学派的滥觞之地。”何歌劲说。

书院今生：学派振兴还看今朝

“碧泉书院不仅是湖湘文化的兴盛之源，还是岳麓书院的学术之源。”陈代湘说，碧泉书院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其思想文化借助湖湘学而千年相传，而学校本身却因为种种原因而逐渐落寂，薪火不传，实属可惜。

“开发碧泉潭与隐山，是湘潭市委市政府重点规划的内容之一。通过多次的实地调研和考察，去年6月23日，我将一纸《重建“碧泉书院”》的倡议书发到网上，得到了社会各界学者的支持。去年12月7日，湖南日报社湘潭分社记者曹辉在经过多次走访调研的基础上，写成题为《重建“碧泉书院” 赓续千年文脉》的内参。去年12月15日，时任副省长向力力（现任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亲笔批示给湘潭市政府主要负责人。市委书记、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曹炯芳对相关内容逐一把关，并提供了很好的建议。去年12月27日，市委副书记、市长谈文胜作出批示，明确指示在湘潭大学重建碧泉书院。2018年7月，湘潭大学正式决定在原有哲学系、历史系基础上，组建碧泉书院(下设哲学系、历史系、社会学、文化产业管理专业，属于院属系，不定行政级别)。”陈代湘将碧泉书院的建立始末大致捋了捋。

陈代湘表示，岳麓书院一直以来兴旺发达，现在更是成为一张闻名全球的文化名片，而作为岳麓书院学术之源的碧泉书院，虽然历代皆有修葺，但却在上世纪80年代遭到拆毁，让人痛心。

“一部中国近代史，一大半是由湖南人书写的。学界已有共识:‘清季以来,湖南人才辈出,功业之盛,举世无出其右’。近代湖湘之所以豪杰辈出，群星闪耀，得益于经世致用的湖湘文化滋养。胡安国、胡宏父子以碧泉书院为基地而创立的湖湘学派，在现当代受到港台及海外新儒家的极高崇奉。现代新儒家最重要的代表人物牟宗三先生，将胡宏的历史地位置于朱熹之上，认为胡宏之学是南宋以后儒学最正宗的代表。牟先生门生弟子遍天下，他的这一论断在海外影响非常大。重建碧泉书院，就是为近代大放异彩的湖湘文化找寻历史之源，为湘潭市找寻厚重的历史积淀，为海外新儒家找到精神母体。碧泉书院是湖湘文化的一块金字招牌，具有无比珍贵的隐形价值。”陈代湘说。

“基于这些认识，我们提出要重建碧泉书院，并提出了双院区重建的设想。”陈代湘介绍，湘潭大学具体设想为：一是在碧泉书院遗址上恢复书院古建筑，配合湘潭市碧泉、隐山文化开发，辟为湖湘文化展览馆，兼为碧泉书院研究院，书院建设与历史遗迹保护成为一体，同时也可慰藉人们对原址历史文化的怀念之情。二是在湘潭大学校园内重建碧泉书院本部，融入现代教育体系，发挥碧泉书院的现实功能。此外，重建碧泉书院，可以为湘潭接续文脉，找到文脉才有文化的大发展。

据了解，重建后的碧泉书院，两个院区距离不远（30公里，有高速公路相通），一个在市区大学内，一个在清雅风景区，大学院区充分利用湘大学术研究、人才培养、文化传承与创新以及社会服务的优质资源，碧泉潭院区承担保护遗址、展示湖湘文化、参观游览、配合大学校区承担国学培训、举办各种学术会议等任务。未来的国学培训和各种学术会议可以先在碧泉书院的大学院区举行，然后再到碧泉潭院区实地体验，把市区大学的学术资源和碧泉潭的清雅意境融为一体，把碧泉书院打造成长株潭地区最具特色的学术研究、人才培养、国学培训中心和会议中心。”陈代湘说。

目前，书院实体建筑和选址重建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责任编辑：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