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粹主义微论

作者：余东海

来源：作者授权 儒家网 首发

时间：孔子二五六九年岁次戊戌八月初十日甲寅

         耶稣2018年9月19日

何谓民粹主义，不少人一无所知，或者将民粹主义与自由主义混淆起来。

民粹主义（populism）是19世纪俄国兴起的一股社会思潮，又译平民主义、大众主义、人民主义，基本理论包括：极端强调平民群众的欲求、价值、思想和理想，把平民化和大众化作为所有政治运动和政治制度合法性的最终来源；依靠平民大众对社会进行激进改革，把普通群众当作政治改革的唯一决定性力量；通过人民崇拜利用民意并对人民大众实施有效的控制操纵。（以上是百度对民粹主义的介绍，大致无误，我略予修改。）

民粹主义或强调民主而忽略自由法治，或强调民权而忽略治权教权，或强调民族、集体而忽略个体，或强调民生而忽略文化教育道德教化。其关于民生、民权的承诺，很容易将大众的福利预期、权利预期无限扩大化，导致蔑视政府、反对秩序、仇视权威的社会心理。

民主主义、平等主义、平均主义都属于民粹主义的范畴，人民崇拜则是民粹主义的核心表现。人民群众当家作主，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是真正的英雄。向贫下中农学习，做好人民的勤务员，都是民粹主义的口号和巧言。民权主义、民生主义、民族主义及各种集体主义，都有一定的民粹化倾向。

儒家以民为本而反对人民崇拜，关心民生民权，关心民族和各种形式的集体，但不会将它们主义化。《大禹谟》以六府三事为政治要务，六府是“水火金木土谷谷”，三事是“正德，利用，厚生”。六府属于利用厚生、即民生的范畴，民生前面还有正德，正德先正君德官德，再正民德，自正正人。正德放在第一位，就是道德挂帅。在儒家这里，只有道德，而且是中道道德，才有主义的资格。

儒家、自由主义和民粹主义性质各各相同，对待民众、民意的态度自然各各相同。

自由主义和民粹主义都强调民主，然实质不同。民粹主义的民主，纯属伪民主。暴君暴民相互逢迎，互相利用；治权教权混成一团，逢民之恶，惟民是从。唯独主权在民难以落实。盖民粹主义与极权主义一体两面，最易苟合。两者一旦苟合，主权在民就沦为空谈。

自由主义民主是真民主，主权与治权分立，治权又实行三权分立（指立法权、司法权、行政权）。对于人民和民意，既有一定的尊重，又不完全听从。然蔽于人而不知天，蔽于民而不知道，虽为良制，终究有限。

儒家倡导民本政治，实行中华特色的三权分立：主权在民，治权在君，教权在儒，并以道统为最高指导思想，将主权治权教权统一在一起。对于人民和民意，既有一定的尊重，又有相应的引导。

儒家对民的认识是最深刻的。一方面深知民众之重要性和根本性，故涉及主权问题的时候，强调“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一方面又深知民众之后知后觉的愚昧。《春秋繁露深察名号》说：“民者，瞑也。”“今萬民之性，有其質而未能覺，譬如瞑者待覺，教之然後善。……天生民性有善質而未能善，於是為之立王以善之，此天意也。”萬民愚蒙而有善质，愚蒙则有赖于文化启蒙道德教化；有善质则可以启蒙教化。

贾谊也也表达了类似观点：“夫民为言萌也，萌之为言也盲也，故惟上所扶而以之，民无不化也。”又说：“故夫民者，至贱而不可简也，至愚而不可欺也。故自古至于今，与民为仇者，有迟有速，而民必胜之。”(《新书大政下》)

因此，对于民众，儒家既有“以民为主”的主权尊重，又有“民之父母”的政治管理，还有“师道尊严”的启蒙教化，三者相辅相成，统归于王道政治。对此，自由主义不能完全理解，民粹主义则完全不能理解。

责任编辑：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