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抵制耶诞节”
作者:刘根勤
来源:“刘根勤”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六九年岁次戊戌十一月十九日辛卯
耶稣2018年12月25日
壹
标题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
最近有关部门发出禁令,不许党员干部“过洋节”。这还没有针对普通群众,已经引发了广泛的热议。
在文化领域,我一般不支持公权力过分介入,容易变味。不过宗教层面的事情的例外。
讨论这个事情,吃力不讨好,因为涉及学术、政治与信仰等领域,有难度,而且敏感。
又因为这个话题关乎世道、人心、风俗与国运,虽然我水平浅薄,又不容易把握尺度,但还是要稍微阐述一下。
相关的帖子很多。我选择几条有代表性的来分析。
一条是《专访林安梧:‘圣诞节’应该叫‘耶诞节’,儒家是觉性的宗教》,他提出,儒家是觉性的宗教,基督教是信靠的宗教。
林教授认为,基督教的目标在“神”不在“圣”,所以提“圣诞”与“圣经”,虽然用心美化,但别人未必领情。而且其他宗教经典与节日,也没有“圣”的提法。“安拉”与《古兰经》都是音译。所以“圣诞节”固然改成“耶诞节”,“上帝”也应该音译成“高德”,《圣经》应该译成《拜普经》。
我同意林教授的看法。反过来,“圣”与“上帝”都是中国本土的概念,侧重于人格神,而不是唯一的绝对的主宰。
当然,“耶诞节”的产生与流变,是个漫长而复杂的历史,信息量极大。最早是巴比伦地区的风俗,与犹太崛起与罗马帝国的堕落息息相关,后来又融入了欧陆民间的各种元素,加上天主教与新教、神权与王权的各种撕,并不是“铁板一块”。
但在中国而言,这就是强大的异质文明,完全不同于本土的道家与入乡随俗的佛教。
同时这种文明与“西化”、“全球化”同步,在富于流浪与批判气质的现代知识分子与没有家族依托的北方底层人民看来,它的逼格很高,很容易收割这些文化上的“散兵游勇”,成为他们的“精神家园”或者“避难所”,也因此具有更隐蔽与深重的文化危机。
第二条帖子是《慎对西方“圣诞节”:北大清华等十博士(生)联合呼吁,众学者声援》。
帖子中说:西洋文化在中国已由“微风细雨”演变成“狂风骤雨”,最为直接和集中的体现,莫过于“圣诞节”在中国的悄然兴起与日趋流行。在此,我们,十位来自中国不同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博士研究生,郑重呼吁国人慎对“圣诞节”,走出文化集体无意识,挺立中国文化主体性。
这个帖子,存在逻辑与措辞上的一些不足,但真正提出了问题,也作了有价值的分析与建议。
贰
众所周知,许多节日在中国,其实都是狂欢,无非就是购物与约炮还有晒品位,还有类似关公与徐锦江豹头造型的各种COSPLAY。
但这种狂欢背后,是好莱坞式的白左文化腐蚀。而好莱坞,真正代表不了美国的核心价值。
“万圣”,其实就是“万鬼”,让人憎恶。这倒还好,其他节日则以各种貌似高大上与美好的“福音”,无声无息的完成“移风易俗”,消解华夏传统伦理。
而且现在存在积重难返的问题。这时候,矫枉就必须过正,而不能坐视其蔓延。
第三条帖子就是“天下之中”的驻马店地区,创作了豫剧《耶稣娃》。
豫剧《耶稣娃》中,有如下的选段:
冬至过了那整三天,耶稣降生在驻马店。
三仙送来一箱苹果,还有五斤肉十斤面。
小丫鬟手拿红鸡蛋,约瑟夫忙把饺皮擀。
店小二送来红糖姜水,喊一声:玛利亚大嫂,你喝了不怕风寒。
关于大天使加百列劝说约瑟,也有相关内容:
加百列:
约瑟公,你坐下,听俺说说知心话。
木匠你成亲后,娶的就是玛利亚。
她没过门就怀孕,知道你心里有想法。
孩儿他爹竟是谁?你每天每夜睡不下。
这小孩是生灵造,借着他娘胎到地下。
代世人偿罪孽,就是以马内利弥赛亚。
这本是上帝的旨,你休要怀疑玛利亚。
这个段子在网络上流传甚广,多数人看后哈哈一笑。
不能不说这个剧本很有水准,浓浓的《朝阳沟》味道,但故事完全不同,传递出来的价值也是如此,就像用河北梆子去演绎《忒拜城》这样遥远的题材(真有这个作品)。
很少人知道,在以驻马店为代表的广大的北方,传统社会的架构,比如当局提倡的乡贤、家风这些意象,都已经冰消瓦解,靠着血缘、道德与学问维系的权威,再难存在。
叁
礼崩乐坏之后,外来文化就“趁虚而入”,而且手法极其巧妙,如同百年来其他意识形态一样,采用糖果、赞美诗、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街头文艺,进行“夺舍”,躯体还是原来的躯体,但灵魂早已不同。
这种不同,甚至不会小于日本人的侵略。毕竟日本人还会尊崇孔子孟子。如果“夺舍”成功,孔子孟子充其量成为别人的一个“先知”。
简单说一下我跟基督教的接触经历,虽然不够深入,但绝对真实。
最早接触,自然是教科书。
高中毕业后,邻村与邻镇出现了许多信徒,家里会有经书贴满了各种宣传画,主要就是聚会与大吃大喝,层次很低。
研究生时期,同学信这个的就很多,传教的也很多。还有党员同学为了信仰基督放弃了党籍。我们甚至表示佩服。也会去金陵神学院参加他们的庆典。
许多青年男女跟赶时髦一样,去聚会。我们被他们的欢乐感染,但也感觉到真正读书的人还是很少。
到广州之后,认识了许多基督徒,也会去参加他们的聚会。有人建议我去洗礼,可以借此申请美国名校的神学博士。我觉得这样做过于亵渎“信仰”二字。
2007年,我认识了中大哲学系的刘小枫教授,跟他聊的很好。有一次我问他,你研究基督教这么久,有没有洗礼?他说当然。我说未必吧,有许多只研究不信仰的。他说也是,我自己是信仰的,你也来信仰吧。
我那时还很迷恋西学。我很“酷”地引用了尼采的话说:从真理的角度讲,信仰比谬误更可怕。他会心的一笑。
我的原因很简单,在家族与乡土层面,我有很强的漂泊感,对基督教“不明觉厉”,觉得他们“报团取暖”很吸引人。但精神层面,还是标准的中国读书人,经典,还有师友圈,足以安顿自己。所以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2014年,我去哥伦比亚大学访学。有时会跟中国的朋友去当地的大教堂。我也会捐钱。但看到那些人动不动就号哭,觉得难以接受。
毕竟这种宣泄方式,我觉得“失礼”。而且我知道,许多人在生活中是缺乏“德性”的,经常是骗了别人之后,又被别人欺骗的,跟家里人关系冷漠甚至恶劣。这时候选择依靠某种宗教,我觉得于事无补。
有一次我跟某中国教徒参加完活动之后。他出来之后,立马采摘了路边一朵桂花。我就呵斥他。他辩解说桂花漂亮。我说你刚才痛哭忏悔,现在就暴露了自己的低素质,漂亮更要爱护,为什么要摘?他无言以对。
我看过一幅油画,说一个基督教家庭,男人出去了,祖母、母亲、孙女三代三口人一起读经。我觉得很温暖。如果通过信基督教,能促成家庭和谐,也是不错的。但这更适合原生的西方家庭,中国人去贴,更多只能邯郸学步,甚至会走上不归路。
肆
理想中的中国家庭,一起打牌喝酒,都是不错的。如果一起赚钱,或者学文练武,就更好。如果能一起读《诗经》或者《论语》,我觉得是无限美好的事情。
2012年我在藏区寺庙待了半个月。我是跟着朋友去的,居然带着《四书章句集注》去读。当时我总跟庙里的活佛“抬杠”,其实就是讨论信仰。朋友对我的“无礼”很尴尬。
2014年底,朋友去世,我一直惦记他。其他朋友说活佛很惦记我,说我真诚有慧根,问我什么时候再去。我说感谢了,一来我不认识去的路,都是其他人曲里拐弯带我去,类似于“拐卖”,二来我还是喜欢俗世的生活。
我说:从圣地归来,我更热爱这滚滚红尘。
前两年,听说浙江限制藏传佛教进入,我个人表示支持。我对在江苏民宗局负责的研究生同学说,要鼓励善良的信仰。
同学问我,何为善良信仰?我说有利于尊敬本民族历史、有利于家庭和谐与家族传承的。
以此言语,送给所有有宗教与文化情怀的朋友,与陌生人。
责任编辑: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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