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非空言，德行有据——评《〈周易程氏传〉译注》

作者：陈露

来源：《中华读书报》

时间：孔子二五七零年岁次己亥三月初六日丁丑

          耶稣2019年4月10日

《周易程氏传》又称《伊川易传》《程氏易传》，乃北宋思想家程颐所作，为儒家易学代表作。2018年5月，商务印书馆出版了由孙劲松、范云飞、何瑞麟编写的《〈周易程氏传〉译注》,该书包括原文、注释、译文及经史合参四个部分,计七十余万字。作者于导读部分言明，程颐恢复“儒理释易”的传统，《周易程氏传》实一脉沿袭儒家之“君子之德”的核心诠释路径，通过格物“穷理”以“致知”的诠释方法，明《周易》之要在君子当体生生之天德，效仿卦象，触类旁通，日用之中，进德修业，方可生生不息。本书之最为独特处实为作者沿袭程颐、杨万里“以史证经”之传统。以“经”明儒家之君子人格、进德修业之道；以“史”探历史人物之成败兴衰、用进废退之道。以史明经，以史证经，以史为据，以史为鉴。本书沿袭伊川先生引史证经的诠释方法，选取读者熟悉的大量史实，以“经”作为明理之导引，以“史”证“经”之道，将“经”与“史”，“天道”与“人事”紧密结合。“经”之道蕴含于“史”之中，而“史”则是最明晰的显现“经”之道义的镜像。本书以经史合参为核心，体现以下三个特点。

其一，遵循伊川先生解易之进路，引用大量史实以对各卦爻辞之义进行分析论证。从而明前人进退得失之道，以作当下之借鉴。将“经史合参”作为研究《周易程氏传》的基本方法。其取材广泛，包含《尚书》《左传》《国语》《论语》《史记》《汉书》《资治通鉴》等诸多经典、史书。上至上古先贤，下至后来君臣。有贤有佞，有得有失，有成有败，有循道而进者，有背道而驰者，有善始善终者，有不得善终者。译注者从各个方面进行大量的分析，读者读之，亦能更好地明经文“道不空言”之深意。译注者指出，《乾》《坤》两卦乃伊川先生借以开宗明义之两卦，乾卦至纯至刚，健动不息，伊川先生以上古圣王舜释乾卦之不同时势，圣王所为莫不合乎天道、天德。在诠释乾卦之九二、九三及九四爻之时，程颐引“舜之田渔时”“舜之玄德升闻时”“舜之历试时”的典故加以论证。《译注》循伊川先生之行文，解舜之于时遇，析经文所蕴之义。读者读之，九二何以为“利见大人”，九三何须“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其意已自显，其“经”之意以史明，以史证，而圣人之行无不顺时，不禁叹古来之理是如此，古来之情景日用之道亦如此，今人当体之、修之、用之。而《坤》卦所展示的则是北宋时期士大夫精神之高涨及当时之特殊社会政治背景下，先生之渴望君臣相得、施展抱负之深层寄托。先生之解易，实是先生之易道精神的体现。亦是儒者君子所当体悟之“君子之德”，我们当从中以感怀先贤之胸怀天下，着眼自身修行之远志与当下。余下各卦，实是以乾坤两卦为宗，借助史料，进行更为广泛的展开。是对人事千变万化之具体不同处境的分析，是处于不同的时势与不同的阶段时，君子如何当循天道以行人事。而君子则从历史经验中去体悟人生之道，于现实当下而且行且证之，以成为理想人格之真正的君子。若屯难之时，君子当贞正，徐徐图之，不可妄动，寻求辅佐。如文王、晋文公、刘备等当为正面之楷模。鲁昭公、高贵乡公则是不辨形势，自取灭亡的妄动者。……六十四卦不同的卦事爻时，君子当如何应对之，当如何触类引之，参究史迹，译注者又单列了“经史合参”部分，引用了大量的史实进行论证。

其二，对伊川先生解易风格与其本人的人生际遇进行综合分析。译注者根据伊川先生之实践经历及当时之社会背景、风气，进行通透圆融而合理的解读，处处所展现的是伊川先生之体道、合道而又真性情的儒者一面及其关怀。经史合参环节进行论证之时，引伊川先生本人故事。其所依据的、甚至说所展现的是伊川先生之进德修业、尽自己本分，是其崇高理想人格与深沉的寄托，是其深邃思想与安身立命之所思所感，是其精神之寄托与展现。先生之义理发挥，是广读史书，深有所悟，是与其人生经历相互参照的。作者结合《周易程氏传》，深刻地解读了伊川先生之所思、所想、所虑、所行之崇高理想与独特追求。如先生于坤卦之初六爻所提出的防小人之道，实因伊川先生曾深受其害，故引而释之；先生之解屯卦六四爻，或因其道不得行，寄之以引荐厚望；又如解蒙卦的启蒙教化思想之时，引用伊川先生作为少年皇帝宋哲宗的老师的经历进行诠释，展现的便是先生之参史证经，引至现实。可谓也从另一层面上，站在今人角度上的“以史证经”了。

其三、培养读者读史明志、通经致用的现实情怀。人生在人们的经验可知范围之内，是一条单行线，我们没有机会重新来过，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去走一遍错的路，有时候历史已经给了我们答案，历史人物事迹亦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古往今来，人们都喜欢探求历史，去追根溯源，这不仅仅是对人本身的一种探索，去寻找一种归属感与自身存在的正当性。更是从中去体悟相关的道理，以做好当下。后来者探究历史，方能明前人之得失成败，于此得失成败之中体悟人生大道。而这亦是《周易》向我们所传达之人事天道之理，此理便蕴于前人往事之事迹中。本书编撰的宗旨亦在于文、史、哲的圆融结合，阅读过程中，史鉴、哲理说得很好，讲得挺有道理。本书译注者分析历史人物得失成败、进退之理亦很是有理有据。读罢掩卷而思，就会明白，善言古者必有节于今。我们不仅要“经史合参”，还要“通经致用”，将过去的历史、与经典的教导作为今天修身齐家与治国理政的镜鉴。引导读者参究经史，产生思考与体验，培养国学爱好者通经致用、学用结合的现实情怀。这恰恰是《周易程氏传》的作者程颐以及本书译注者的用心所在。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