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利作者简介:任文利,笔名温厉,男,西元一九七二年生,内蒙古锡林浩特人,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哲学专业博士。现为北京青年政治学院东方道德研究所副研究员。著有《心学的形上学问题探本》(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年)、《治道的历史之维:明代政治世界中的儒家》(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等。 |
从古泮池改址西关——曲阜城西关福音堂历史中的第一次孔耶“对话”
作者:温厉
来源:儒教复兴论坛
关于曲阜大教堂,12月24日新华网第二次发布的官方消息指出该教堂的修建是“为落实宗教教产”,既为落实教产,必诉诸于该教堂的历史。消息又称,“ 据史料记载,拟恢复建设的曲阜基督教堂原址位于曲阜城西关(原名福音堂),1919年建,占地面积为40×70米。解放初期,由政府统一管理,后成为西关居民区,现原建筑早已不复存在。 ”
不知官方所据为何种史料,所谓“1919年”建出于何说。
查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刊《曲阜县志》卷二“宗教”条下所列宗教建筑有三,一为清真寺,建于乾隆中叶,位于西门城濠西岸。一为“光绪季年美国在西关创建耶稣教堂一处”,一为“中华民国二十二年德国在西关中间建筑天主教堂一处”。
民国二十二年(1933)德国于西关所建为天主教堂,官方所落实之教产则为基督教堂,当即载于方志的“光绪季年美国在西关创建耶稣教堂一处”,然不知官方何以有1919年之说,于史志不合。
《县志》谓西关教堂建于“光绪季年”,然动议则在光绪二十四年戊戌(1898年)——和1919年一样,一个国人不会陌生的年份。当年即因选址产生争端,初拟建于位于曲阜城东南隅的“古泮池”,后因七十六代衍圣公孔令贻联合地方士绅抵制,未能如愿。《县志》卷三“古泮池”条记录其事如下:
“光绪二十四年,西人觊觎其地,欲立耶稣教堂。邑侯孙国祯、衍圣公孔令贻商诸绅董,即于池之北岸建筑文昌祠,借以抵制西人也。”
这是福音堂从古泮池改址曲阜城外西关的历史前因。
第二次官方消息称其原址已成“西关居民区”,所以有今日之搬迁。第一次官方消息称搬迁地址为“距离山东曲阜孔庙只有3公里的鲁城街道办事处于庄村”,第二次官方消息对此没有否认,并称“2008年曲阜市确定该项目的用地选址。”。
“鲁城街道办事处于庄村”与“古泮池”距孔庙距离大致相当,一位于西北隅,一位于东南隅,“西关”则远在曲阜城区之外。“古泮池”的历史文化意味自不待言,“鲁城街道办事处于庄村”,则位于“孔庙”与“孔林”之间,如此选址,是否适恰?
“落实教产”是好事,无论是耶稣教,还是他种宗教。且已诉之于“历史”,是执政者思维方式的一种进步。但要正视历史的真实,看到历史的方方面面。
日前一消息见诸报端,“孔子79代嫡孙孔垂长首次踏上故乡土地”(《齐鲁晚报》11月22日),所返者为山东青岛,孔垂长此行是否至曲阜未见相关报道。执政者是否也该考虑为孔氏“落实……产”了,谓之“遗产”也好,谓之“教产”也罢,于法理上并非无据。
对《从古泮池改址西关——曲阜城西关福音堂历史中的第一次孔耶“对话”》的補充和更正
其一,關於曲阜今日欲建教堂選址所確定的具體位置,據儒教復興論壇版主同德所言:
“具体位置在曲阜古城的东南方向,直线距离在五华里左右,道路距离六华里多些。在曲阜体育公园南面大路一直向东走三里路,右手就可以看到。位置距离曲阜火车站非常近,不到一华里。靠近京沪铁路,京福高速公路,这个高度在火车上应该能看到。不知道还以为路过梵蒂冈了,这个位置现在是房地产开发的黄金地段。不知有关部门怎么会这么大方,六七年前就修建了一个小型简易教堂。去的多数是老人,曲阜本地信徒并不太多,建这么大教堂肯定有背景。估计山东没有几个这么大的教堂。”
看來我把位置搞錯了,特此更正。
其二,關於西關福音堂的來龍去脈,又據同德所言:
“古泮池建教堂被衍圣公阻止这件事,曲阜老人都知道,当时虽然已经无法督促政府出面阻止。但是圣公府是相当有财力的,足以抗衡教会,收购了古泮池相关土地,教会没办法只好另选地址,现在曲阜儒家的力量可就不比当年了。”
看來此事在曲阜當地流傳甚廣。
我寫此文的時候,對《縣志》所載西關耶教堂是否就是官方所說西關福音堂尚有一點不確定性,在網上搜索到一篇文章,此事可成為定讞。
《齊魯晚報》2008年3月12日高樹國撰《此地非常地 曲阜古泮池》(http://www.qlwb.com.cn/display.asp?id=285709)一文中對該教堂歷史有如下描述:
“光绪二十四年,一美国神父到曲阜传教,打算在曲阜建造教堂以抗衡儒教,实行文化侵略。神父在曲阜县城内转来转去,居然看中了古泮池这个景色优美的地方,拟买下“乾隆行宫”处的大片土地,计划改建教堂。孔府的主人衍圣公孔令贻闻讯后非常恼怒,一方面会同当时的曲阜知县孙国桢邀集了以孔鼎臣为首的孔氏族人联名上书朝廷,请朝廷出面干涉外教侵入;一方面联合曲阜城内外的绅商名流共同募捐在古泮池建起“文昌祠”,供奉文昌帝君,祈求科甲功名的昌盛。洋人意识到官居一品的世袭衍圣公及其庞大的家族绝非好惹,若激起公愤,很难在此地站住脚,于是改在曲阜西关外路南建立了福音堂,作为传教基地。”
作者所據史料非我所據之《曲阜縣志》,顯然要詳細很多。文中明確指出,孔令貽所抵制的欲在“古泮池”建造的教堂,即後來遷址“西關外南路”的教堂,且其名即為“福音堂”,這都是《縣志》之中尚未明確的。二者互參,此教堂的來龍去脉清楚確鑿。
其三,關於孔垂長回故里事。在網上又搜索了一下,可以確定孔垂長此行沒有回曲阜,和我當初看到此條新聞的判斷一樣。
當局應該反思一下,孔垂長此行何以過家門而不入?
孔氏當然不會主動提出“落實……產”。
不過,孔垂長願意回到大陸,回到山東看看,體現了忘記仇恨,寬恕、包容的心。這是非常讓人欣慰的。歷史可以被寬容(曲阜西關福音堂的歷史同樣如此),但不是忘記。孔氏的姿態,當局不應無視。
溫厲 補識
作者惠赐儒家中国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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