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鹅湖之会到鹅湖书院
作者:刘艳伟
来源:《学习时报》
时间:孔子二五七零年岁次庚子五月廿七日辛酉
耶稣2020年7月17日
在江西省上饶市铅山县境内,有一座挺拔秀丽的鹅湖山,古朴庄严的鹅湖书院便坐落于这鹅湖山下。和白鹿洞、岳麓、嵩阳等著名书院一样,鹅湖书院也是以地点来命名的。不同的是,鹅湖书院的创建,源于中国历史上一次著名的学术辩论会——鹅湖之会,从而让鹅湖书院四海闻名。
(一)
淳熙二年(1175年)四月,吕祖谦去福建拜访朱熹,商量编纂《近思录》,以便士子研习理学。返程时,朱熹送吕祖谦到信州(今天的上饶)鹅湖寺,因为离陆九龄、陆九渊的家很近,所以吕祖谦就趁此良机,约他们前来鹅湖寺集会,试图调和朱熹和陆氏兄弟之间的学术分歧,希望他们能够在学术上达成共识。陆氏兄弟如期而至,闻讯赶来旁听的,还有一些地方官员。这就是在中国历史上影响深远的鹅湖之会。
朱熹和陆九龄、陆九渊虽然都宗奉北宋兴起的理学,但他们在修养道德的方式上,却有很大的分歧。大体上说,朱熹是主张通过“格物致知”的功夫,“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在持续不断的知识积累中,完善对自己及外物的认识,提升自己的修养。陆九渊则认为“吾心即是宇宙,宇宙即是吾心”,通过真真切切的内心反省就能够恢复天理,而不必在意读过多少书、记住多少知识。他们的学说观点有较多分歧。于是,朱熹很想见一见陆氏兄弟,和他们进行深度的学术交流。作为朱熹和陆九龄、陆九渊共同的朋友,吕祖谦乐于从中斡旋,调和双方的学术分歧,于是便有了鹅湖之会这场学术盛事。
(二)
鹅湖之会进行了三天,每天都有一个主题。第一天,陆九龄、陆九渊先后向朱熹“举诗”。陆九龄在诗中一面提出自己的“心学”宗旨,一面指出朱熹的修养功夫过于繁琐。首联“孩提知爱长知钦,古圣相传只此心”,开宗明义,说人小时候就知道爱人,长大后又知道敬人,古代圣贤相传的,从根本上讲,只不过是人们自始至终都有的一颗仁爱、敬重之心。颈联“留情传注翻榛塞,着意精微转陆沉”,认为朱熹专注于学习历代儒者对经典的解释,只会让自己陷入繁琐的知识中。陆九渊觉得陆九龄的诗还不够直截了当,无法彰显“心学”的根本特色。于是,陆九渊接着和了一首诗,首联“墟墓兴哀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把“心”提升到绝对、普遍的高度,意思是人只要能够恢复“本心”,自己就是圣人;颈联“易简工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说朱熹的学问功夫过于琐碎,难以传扬光大。朱熹有些不高兴,以至于辩论无法进行下去,只得散场休会。第二天,讨论《周易》九卦的次序,朱熹和吕祖谦都为陆氏兄弟所折服。第三天,讨论教授他人的方法。朱熹认为,陆氏兄弟教人的方法过于简略,二陆认为,朱熹教人的方法太过琐碎。一方坚持先广泛、认真地读书,另一方坚持先领悟本心至善的道理,双方互不相让。最后,陆九渊反问朱熹“尧舜之前,何书可读”?三天论辩下来,朱、陆双方除了在某些经典解释上能够达成一致外,其他方面谁也不能说服谁,只好带着各自的坚持散去。
但是,这场辩论实际上给双方都带来了影响,鹅湖之会后,陆九龄开始注重知识的学习积累。朱熹则认识到自己的入德之方确实有些“支离”,开始留意对“心”的修养、体认、把持等问题,并将之置于自己学术的观照之下,促使他的理学体系更为系统、宏阔。三年后,朱熹追和陆氏兄弟诗作,表示“德义风流夙所钦,别离三载更关心”,“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也就是说,他始终敬重二陆的德行、风度,关心陆氏兄弟的学术进展。他自己以前的认识也因为鹅湖之会的讨论切磋日渐缜密,新的认识越发深刻了。
(三)
鹅湖之会成为中国哲学史上“朱陆之争”的开端,但其中双方认真思考、尊重不同学术意见等文化精神,持久地感召着后世学者。朱熹去世后,他的弟子徐子融就在鹅湖寺旁设立了朱熹、吕祖谦、陆九龄和陆九渊的塑像,纪念四位思想巨擘以及他们的鹅湖之会。之后,朱熹的另一门人陈文蔚又在鹅湖之会旧址建立祠堂,祭祀他们,表达对前贤的追慕哀思,称作“四贤祠”。淳祐十年(1250年),朱熹再传弟子蔡抗在江西任官,上奏朝廷,请求为四贤祠赐名,朝廷赐名“文宗书院”。元代,铅山知州窦汝舟将文宗书院从鹅湖山麓迁入城内,官派山长。元末战乱,书院被毁。明景泰四年(1453年),江西地方官韩雍、姚堂在鹅湖寺旁重建书院,命名“鹅湖书院”。后来,鹅湖书院历经多次修复,一直延续,至清代末年,改为鹅湖师范学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改为中学、小学,后来又被列为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今天的鹅湖书院,又增添了传播国学的功能,前贤论学之地,弦歌再起,斯文一脉,至此不绝。
可以说,鹅湖书院得以创建、保存至今,和朱熹、陆九渊这两位学派宗师的思想贡献直接相关。在中国思想史、哲学史上,历来有程朱理学、陆王心学之分,朱熹集大成的理学和陆九渊开创的心学,虽然理论差别很大,却共同深刻地滋养着宋元明清时期以至今天人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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