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彬】凌廷堪与《校礼图》

栏目:学术研究
发布时间:2021-01-14 17:33:15
标签:《校礼图》、凌廷堪

凌廷堪与《校礼图》

作者:徐道彬

来源:《中国典籍与文化论丛》第20辑

 

摘要:凌廷堪是清代著名礼学家,其《礼经释例》一书所揭示的“以礼代理”治学思想,业已成为清代学术史的重要命题。安徽省博物馆所藏清代画家王润为凌氏所作《校礼图》及其附录二十二位学者的跋文,是一件珍贵的学术史料,从中可以窥见清代学者、文士和官僚之间的学术交游,以及清代书画史和学术思想史的发展态势,借此可以了解清代考据学尤其是乾嘉礼学研究之大势。

 

凌廷堪(1757-1809),字次仲,一字仲子,徽州歙县沙溪村人,其远祖凌安于唐显庆中任歙州州判,遂家于歙;父灿然公又于乾隆时自歙迁于海州板浦场,以盐业为生,是一个典型的徽商家庭。阮元为之撰传称:“君生海州,六岁而孤,困苦穷巷中,母王氏鬻簪珥就塾师,粗记姓名而已。去,学贾不成,年二十余始复读书向学,能属文,惧时过难成也,著《辨志赋》以见志。乾隆四十六年游扬州,慕其乡江慎修、戴东原两先生之学。四十八年至京师,始多交游。”[1]凌氏天资聪慧,才华卓著,为扬州华氏所招,入赘为婿,后以业贾、入幕和游学,奔波于世俗与学者之间;慕其乡邦江、戴之名,而致力于典章制度和经史考证之学。经翁方纲、牛次原、朱珪等提携教诲,发愤苦学,乾隆庚戌成进士,自选宁国府学教授,拔育人才十余年。其座主朱珪称之为:君才富江、戴,远利就冷官。卢文弨称其容貌睟穆,望而知为经师中人矣。凌氏晚年主讲于紫阳书院,年五十三病卒,归葬于歙西之梅山。终生毕力于教学与著述,著述凡七种(《礼经释例》、《晋泰始笛律匡谬》、《燕乐考原》、《梅边吹笛谱》、《元遗山年谱》、《校礼堂文集》、《校礼堂诗集》),今黄山书社汇集为《凌廷堪全集》以传世。其弟子最著者有阮常生、胡培翚、张其锦等。

 

 

黄山书社出版《淩廷堪全集》

 

凌廷堪的成就是多方面的,尤以礼学和曲律著名。其《礼经释例》(原题《仪礼释名》)一书,勾稽古礼,条理源流,以“例”求礼,发凡起例,使千年疑惑涣然冰释,成为礼学研究史上的不朽之作。自述:“《礼经释例》十三卷,乾隆丁未岁创始,嘉庆戊辰岁卒业,凡二十有二年,五易稿而后成。用力既久,未忍弃置,录存于笥,俟就正于有道。”[2]阮元云:君之学,博览强记,识力精卓,贯通群经,而尤深于《礼经》,著《礼经释例》十三卷。君谓礼仪委曲繁重,不得其经纬途径,虽上哲亦苦其难;苟得之,中材可勉赴焉。经纬途径之谓何?例而已矣。不会通其例,一以贯之,只厌其胶葛重复而已耳,乌睹所谓经纬途径者哉?于是区为八类,曰通例,上下二卷;曰饮食之例,上中下三卷;曰宾客之例,一卷;曰射例,一卷;曰变例,一卷;曰祭例,上下二卷;曰器服之例,上下二卷;曰杂例,一卷,共为卷十三。[3]此书一出,就受到朱珪、谢启昆、翁方纲、卢文弨等学者的推崇和奖掖,并影响诸多后学的治学方向与兴趣。钱大昕称之为“尊制一出,学者得指南车矣”;江藩称:“君学贯天人,博综丘索,继本朝大儒顾、胡之后,集惠、戴之成。精于《三礼》,专治十七篇,著《礼经释例》以书,上绍康成,下接公彦,而《复礼》三篇则由礼而推之于德性,辟蹈空之蔽,探天命之源,岂非一代之礼宗乎?”[4]《礼经释例》以长编考异而贯通经史,成书过程几乎伴随凌氏一生:三十一岁时初稿已成,至逝世的前一年,第五稿修改而成,其间之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凌氏在三十八岁时,将《礼经释例》第二稿修订完成。此时,凌氏正在谢启昆的杭州臬署,而卢文弨、王润等也在其中。卢文弨载述此事曰:新安凌次仲成进士,谢蕴山延至幕中,一见遂相契。君于礼经用功最深,成《礼经释例》一书凡八类,“悉以礼经为主,间有旁通他经者,则又各为之考,附于所释之后。君此书出,而天下始无有畏其难读者也”[5]。张其锦《凌次仲先生年谱》记载此事云:“十月,部选得宁国府教授缺。时仁和卢抱经先生纂《仪礼注疏详校》成,将以授梓。先呈谢公,而先生见之,亦以夙所校本相质正,卢公一见,遂深相契焉。适有善貌者为先生作小照,因请书‘校礼图’三字于卷端,卢公自谓不善书,转请伊同年梁元颖先生为之书,并题作合之缘以赠之。”[6]由卢氏为之赞誉,梁氏为其题名,王润为作画像,以及同时学者为其题写跋文,使得凌氏校礼之事公布学界,并上升到一定的学术高度。这幅图文并茂之作,为士林留下了珍贵的记忆,载录了学者群体的频繁交游与时代学风大势。而这些跋文,不仅可以补充诸多学者文集未收的史料,而且在清代书画史和学术思想史上,都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

 

一、《校礼图》概貌与内容

 

安徽省博物馆所藏清代文物遗存——《王润绘凌廷堪校礼图卷》(1964年9月由葛介屏审定,馆藏号为:2:13973)为卷轴装,纸本设色,轴首有“校礼图阮元题”六字,钤“一贯斋”朱文印。正幅前部为一幅人物画像,后面部分为22位学者所题跋文。人物图长1.27米,宽0.40米。图上溪水修竹,环绕于陂塘;苍柏梧桐,依托于清空。水墨构图与人物风貌皆笔墨淋漓,虚实并存,颇具清雅风韵,令人神往。

 

图中人物凌廷堪手持经书,端庄而优雅地踞倚于乱石之旁。图右为王润所作蝇头小楷:“小长芦王润写”,钤“梅里王润”白文印、“松崖名润”朱文印和“梅花溪上松崖画”印章。王润(1756-1832),字沛堂,号松崖,浙江嘉兴梅里人。据冯登府所作《松崖王君墓志铭》载:其祖王斌、父王芬远“并工画,见张庚《画征录》。君少随其世父肇基游广陵,多见马氏玲珑山馆名迹,故所诣皆得于古,尤善传神,自筑赏眉轩存之。尝为先太史画像,至今时一展,声音笑貌精气所流露显显然,如平生侍侧时”。[7]王润出身于书画世家,书学董其昌,与同里王之佐(字光照,号谦斋,工汉隶)齐名。早年又曾游历扬州徽商马曰琯、马曰璐的玲珑山馆,交游既多,技艺更为超卓,此后又“居谢公启昆幕最久”,与学者相切磋,汲古造诣加深,“尤善传神”。

 

正图中的题名文字为:“校礼图钱唐梁同书书”,并钤“山舟”、“梁同书印”两白文方印。梁同书(1723-1815年),字元颖,号山舟、不翁,浙江钱塘人。乾隆壬申(1752)特赐进士,散馆授编修,随即归隐,卒年九十三。梁氏出身诗书之家,而尤工书法,其书章法平稳,行距疏朗,不拘苏、米形迹而得其神韵;用笔平和自然,貌丰而骨劲,承继赵、董之遗风,名满天下。梁氏性情端重,不谐于俗,与卢文弨为同年进士,受卢氏所托而为《校礼图》题字。

 

这幅《校礼图》除了人物画图及名人题字外,还附载有许多清代学者的题跋,分别为卢文弨、陈文述、谢启昆、许石华、谢学崇、姚鼐、秦小岘、张炯、胡虔、沈沾霖、詹圣春、程瑶田、汪应镛、蒋征蔚、凌振之、汪桂、朱珪、王苏、阮元、吴赓枚、孙冯翼、陈春华,皆一时达官硕儒,所留墨迹汇于一卷,诚然珍贵。但许多学者诗文集中,又未能收入这些吉光片羽,借此也可作拾遗补缺之用。

 

《校礼图》的真实性无可置疑,因为卷中题跋文字也有见于《校礼堂诗集》者可以为证。如卷十一有凌氏长诗《石君师用昌黎<荐士>诗韵题<校礼图>,见赠五言古一章,敬次原韵报谢,兼答阮伯元阁学、王侪峤编修》一首,并附录朱珪、阮元、王苏的步韵长诗三首,可惜省略了题者落款和年月。其二,此事在阮元《定香亭笔谈》卷四中也有记载,云:“歙凌次仲廷堪,与予以学订交二十年。次仲于学无所不窥,《九经》《三史》,过目成诵,尤精《三礼》,辨晰古今得失,识解超妙,为文沉博绝丽。两榜受知于朱石君师,官宁国教授,奉母修洁白之养。石君师用昌黎《荐士》诗韵,题其《校礼图》,图寄至浙,予亦用韩题之。次仲复用此韵见答,比于韩门籍、湜焉。”[8]又,阮元《研经室四集·诗》卷三有《题凌次仲教授廷堪<校礼图>,次石君师诗韵》者,内容文字也与此《校礼图》相同。职是之故,我们可以认定该图的真实可靠,并通过此图此文的解读与阐释,于乾嘉学者之交游和清代学术之风尚,也有搜罗逸佚、裨益学林之功。

 

二、《校礼图》跋文二十二则

 

(1)卢文弨跋文云:“新安凌君次仲通五经,而于礼经尤所笃嗜。适余新纂《仪礼注疏详校》成,呈臬使谢蕴山先生,欲谋剞劂之事。次仲在其幕中,因亦以其点勘本示余,朱墨标识,采获谨严,余甚喜有此同声之应和也,遂相与往还。其容睟穆,望而知为经师中人。有善貌者为之图,索余题三字于卷端。余不能书,请余同年梁元颖为之书,而漫题数语于其左,以识作合之缘焉。岁在阏逢摄提格嘉平月,杭东里人卢文弨引,时年七十有八。”有钤文“卢文弨印”、“绍弓氏”两白文方印。

 

此跋文作于乾隆甲寅(1794)十二月,由此可知凌氏最先是请求卢氏为之题名“校礼图”三字,因故而转请梁氏为之,且“漫题数语于其左,以识作合之缘”。此跋文信息也可见于卢氏《校礼堂初稿·序》中。卢文弨(1717-1795)字绍弓,号抱经,浙江余姚人,乾隆壬申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与梁同书为同年进士,曾官翰林院侍读学士、提督湖南学政等职,后辞官归里,以书院讲学和校勘古籍终身,年七十九卒于龙城书院。著有《钟山札记》、《龙城札记》、《仪礼注疏详校》、《抱经堂文集》等。卢氏长凌廷堪40岁,于年齿当为前辈,故有谆谆教诲之谊。今《抱经堂文集》中未收此文,以后重版可以补入。

 

(2)陈文述跋文云:“海州凌次仲先生为余师阮云台相国生平畏友,经堂尤深得讲习之益。昔侍嫏環讲席,说经义多引先生所言为证,服膺数十年矣。今年游海上,从许君石华处得见此《校礼图》。盖先生深于仪礼,著有《礼经释例》,以‘校礼经’名其堂,故此图亦以‘校礼’名也。世所传《三礼》,惟《仪礼》为最古。以敬为体,以和为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胥系于此,圣人所以治万世也。以孔子问礼,渊源有自,颜子四勿为,克己之实功,天下归仁,其效可睹。《仪礼》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道家以为天仙之戒,而儒家或失之,先生独致力于此,亦如希夷《太极图》,濂溪说之,以启宋儒,未可知也。惜经秦火,仅余十七篇耳。卷中有朱文正公、云台师、王君侪峤题词,均用昌黎《荐士》诗韵,朱倡而阮、王和也。此外若梁山舟、卢抱经、程瑶田、谢苏谭、姚姬传、秦小岘、胡雒君诸君,巨人宿学,皆余旧识。读此卷如登蓬岛樊桐,如重睹群仙高会,听左仙宾云、右仙宾霞也。云台师重入史馆,先生已归道山,因取其所著,备石渠之选,列其名于《儒林传》中,笃士而以千古归之,可谓不愧昌黎矣。先生一代名儒,此卷东箭南金,为世宝重。惜己破裂,宜重付装池,仿焦山汉鼎之例,置之云台山中,仗神力护持,以垂永久。以为此邦文献、艺林佳话,亦贤子孙所乐从耳,以质许君,并以质吾师于滇南。道光甲午三月望日,钱塘后学陈文述书于海上苍梧山馆。”

 

此楷书跋文作者陈文述(1771-1843),字隽甫,号云伯、退庵,浙江钱塘人。嘉庆五年庚申举人,为阮元入室弟子,曾随之宦游京浙间,后官江都知县,博学工诗,峻拔秀逸,阮氏《定香亭笔谈》赞之为:“杭州诸生之诗,当以陈云伯为第一。其才力有余于诗外,故能人所不能。其诗舒和雅健,自然名贵,于七言歌行尤得初唐风范。”族兄陈鸿寿、陈瀛芝皆有文名,有“武林三陈”之目。文述诗工西昆体,晚年复敛华就实,归于雅正。著有《碧城仙馆诗抄》、《秣陵集》、《颐道堂集》、《西冷怀古集》等。

 

 

 

皇清经解本《礼经释例》书影

 

(3)谢启昆楷书跋文云:“礼经苦难读,谁能抉奥义。三礼既并称,二戴乃偏弃。陋儒束高阁,余唾拾文字。千载抱残缺,先生有笃嗜。茹古等珍羞,挑灯忘寝寐。校雠十七篇,释名编十二。诂言及器乐,七者循旧例。其五出新裁,服馔官容位。考证附于后,旁通六籍备。刘黄补疏漏,郑贾订同异。壮年成进士,羞为薄书吏。寒毡就一官,捧檄欣夙志。宣城山水郡,北楼我所识。敬亭拓精庐,课士启经笥。古松流水间,聚讼决群议。麈尾清风来,带草茁青翠。道术湛以深,德容婉而睟。雄文六朝跨,余子三舍避。学士卢抱经,同好若笙吹。为君序卷端,惓惓敦古谊。绵蕞我未娴,披图发深愧。遥知万世后,传者非卿弍。奉题次仲先生《校礼图》清照,即送之宣州教授之任。书呈正定,时己卯立春后五日,苏潭弟谢启昆。”[9]钤白文“谢启昆印”、朱文“蕴山”印。

 

谢启昆(1737—1802),字蕴山,号苏潭,江西南康人。乾隆二十六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其后出任镇江、扬州、宁国等地知府,及浙江按察使、山西布政使、广西巡抚等,嘉庆七年卒於官。谢氏为翁方纲弟子,精于诗文,亦善经史之学,为官期间也不忘学问之事,汇聚饱学之士陈鳣、胡虔、钱大昭等于幕府之中切磋问学。著有《树经堂全集》,与幕僚合纂有《小学考》、《西魏书》、《粤西金石略》、《广西通志》等。

 

(4)许石华跋文:“《复礼》三篇通性道,释经八例阐尊亲。不从江戴沾牙慧,高密功臣是此人。乙卯秋,余初读《微波榭丛书》,从次仲表兄质疑,属题此卷,即请正之。许乔林。”文末钤“许氏石华”白文方印。

 

许石华,字贞仲,号乔林,江苏海州人,凌廷堪表弟,与学者许月岚(1779-1821,字同叔,号桂林,嘉庆丙子举人)为兄弟,并称“海州二许”。

 

(5)谢学崇跋文:“汉家硕学望儒林,后郑传经费讨寻。注以两家(黄庆、李孟惭)明古义,图从《三礼》得精心。春风习习开函文,化雨青青入子衿。好为施梅搜著述(施尚白、梅定九皆宣城人),一编宛雅足耽吟。谢学崇呈稿。”钤白文“学崇印”、朱文“仲兰”印。

 

谢学崇,号仲兰,谢启昆之子,江西南康人,嘉庆壬戌(1802年)二甲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

 

(6)姚鼐草书跋文:“屈宋文章蕙芷馨,又兼马郑嗣谈经。孔生曩日兴东鲁,博士而今在敬亭。四海沦亡悲故旧,百年迟暮接仪型。展披图貌犹堪慰,况复高言累日听。次仲先生与仆值于皖中,命题遵照,仆谓宏才当比孔撝约,撝约壮年早丧,不若先生岁月方富,所究未可量也。嘉庆辛酉桐城弟姚鼐题。”文末钤“姬传”朱方文印。

 

姚鼐(1731-1815),字姬传,号惜抱,桐城人。乾隆二十八年(1763)进士,曾任礼部主事、《四库全书》纂修官,后辞归而入安徽敬敷书院、南京钟山书院、扬州梅花书院,教书育人,传承文脉,孜孜不倦凡四十年,卒年八十五,为桐城派代表人物。著有《惜抱轩诗文集》、《九经说》、《三传补注》等。此文作于敬敷书院时,凌氏有《答姚姬传先生》之诗云:“是非原有遗编在,同异何嫌李伦殊”。今《惜抱轩诗文集》未收,可补入。

 

(7)秦小岘行书跋文:“读书秋树底,六籍久覃精。此去敬亭下,一毡官舍清。谭经继前哲,问业坐诸生。愧我头先白,名山述未成。乙卯春日,次仲先生之官宣州教授,出《校礼图》属题,即以志别。小岘秦瀛。”引首钤“梦碧山房”朱文长方印,末钤白文“瀛”、朱文“小岘”方印。

 

秦瀛(1743-1821年),字凌沧,号小岘,江苏无锡人。乾隆甲午(1744年)举人,历官按察使、布政使,终于刑部右侍郎,为官锄奸除弊,扬历中外;又以诗古文词的渊懿纯雅、不染尘氛而闻名当世,且精于行楷隶书,有董其昌书法意。著有《小岘山人诗文集》三十二卷。

 

(8)张炯隶书跋文:“摊书坐桐阴,不厌百回读。冷署何曾贫,撑肠而拄腹。忘言见古人,春风自往复。次程易畴年丈韵,丰题仲子先生照并正,张炯初稿。”钤白文“张炯”、朱文“季和”两方印。引首钤“池上草堂”朱文方印。

 

张炯,字季和,号惺斋,斋号“池上草堂”,安徽宣城人,与凌廷堪同为翁方纲弟子,且私交颇深。《校礼堂诗集》卷十一有《题张季和黄山纪游诗卷》,卷十三有《寄张季和》和《张季和以尊甫柏园先生西阪草堂图属题漫赋一律》等,卷首有张氏《凌次仲先生校礼堂诗集题词》,中有“同出苏斋门,遇我一何厚”之句,可见两人之间的深厚情谊。

 

(9)胡虔小楷跋文:“传经之儒,惟礼家无门户,盖征实之学,不可以腾口说也。牺尊之凤羽婆娑,虽郑君不能无误。故汉以来,治礼者独少于他经。然《周官礼》之辨真伪论王道,《冬官》之订存亡,《戴记》之衍义理,陋儒犹能为之。独《仪礼》为礼之本经,见者往往咋舌却步,废然而返。宋时是学即衰,至明几绝矣。近时古学昌明,百数十年为是学者亦十余人而已。丁未之夏,凌君次仲与余见于江西学使幕中,时余方治《尚书》,而君独精《仪礼》,作《仪礼释名》,盖名物度数者,制作之精意,必明乎此,然后达礼之原也。其后君往河南。去年秋,谢蕴山先生按察浙江,乃得与君复聚于署斋。君于《礼》所得益深,而丹黄点勘,用力益勤。与余之学日荒落,对君窃欿然愧也。君以进士例就吏部,选知县,顾请改教职,得宁国教授。将之官矣,君修眉广颡,相者谓法当贵显,然余实知君志者,富贵乃足为君此重哉?君尝绘《校礼图》以见志,因识其后,且以志别。乾隆六十年正月,桐城胡虔叙。”钤白文“虔”印,又“雒君”、“白云精舍”两朱文印。

 

胡虔(1753-1804),字雒君,号枫原,桐城人。少孤且家贫,曾师事姚鼐,刻苦读书,工古文,精考据,尤长于方志之学。壮游吴越,当道者折节下交,竞相延其入幕。在谢启昆幕府近二十年,署名谢氏编纂的《西魏书》等,也大多出其手笔。自著有《战国策释地》、《识学录》、《柿叶轩笔记》等。

 

(10)沈沾霖行书跋文:“神交已历十年余,一笑相逢手握初。两汉渊源刘贡父,百家综错马相如。英雄末路惟栽蓿,名士千秋只著书。有子愧无经教读,阶前可许订虫鱼。嘉庆三年腊月望日题次仲先生雅照。时大雪如掌,呼冻书之,请教。时柎儿受业于先生,末两句故云。湘葵沈沾霖。”钤朱文“沾霖”葫芦印,引首钤白文“爱古”椭圆印。

 

沈沾霖,号湘癸,举人,江苏震泽人,曾与凌氏同修《宁国府志》,著有《江苏成案》等。

 

(11)詹圣春行书跋文:“兀坐桐荫午倦余,修然一卷日耽书。注经郑氏传征学,习礼徐生擅言誉。自有名山藏盛业,岂无束帛待蒲车。篮舆扶路门生近,白岳黄山访旧庐。次仲先生命题,宣城詹圣春呈稿。”末钤“圣春”、“笠东”两方印。

 

詹圣春,号笠东,斋名“白石山房”,宣城人,生平事迹待考。

 

(12)程瑶田草书跋文:“披君《校礼图》,仪礼信难读。古义搜新贯,吾书愧迷腹(余撰《仪礼经注疑直》粗有次第)。何时录君书,焚香日三复。己卯春分日为次仲先生属题即正之。程瑶田时年七十有一。”钤“程易畴”、“长寿童子”两白文方印。

 

程瑶田(1725-1814年)字易田、易畴,号让堂,歙县人。乾隆三十五年举人,至五十三年始得大挑,为嘉定儒学教谕。程氏粹于经学,精于考据,著有《通艺录》和《莲饮集》等,今黄山书社汇集为《程瑶田全集》以传世。此文《全集》未收,可补入。

 

(13)汪应镛楷书:“吾乡铿锵说礼经,曰若慎修江先生。山林肇辟起南国,提唱后学经昌明。同时高弟海阳戴,羽翼先生功亦宏。吾生也晚未及见,徒尔仰企心怦怦。传经幸赖有耆宿,依归得侍夫子程。柘田殿撰共探讨,时聆奥诣开昏冥。后来继起凌进士,群经纷纶莫与京。舌如澜翻恣讲论,高压四坐千人惊。忆昨金陵初把臂,一见令我心怀倾。相逢几日忽别去,各为南北东西行。荏苒分飞六七载,天涯云树魂梦萦。今年驱车返故庐,故人各各慰离情。谈经论世话故旧,酒阑灯炧忘深更。无端明日君又去,一官径之宣州城。安能负笈与君往,时时为我讲榛荆。乙卯闰月上浣,次仲二兄先生命题,即以志别,并希削正。岫云愚小弟汪应镛呈稿。”钤“汪应镛”、“岫云”两白文印。

 

汪应镛,号岫云,歙县人,生平不详,有《岫云杂著》遗世。

 

(14)蒋征蔚草书跋文:“凌君般般君子儒,与予握手金陵初。睟然容貌丰而腴,指腹能读三坟书。忽然窘我排空虚,谈天之口雕龙如。钝锐直角平立弧,滔滔倾泻繁复行。是时吾友焦、江俱,谓予此乃君绪余。《三礼》《士礼》为权舆,服馔容位皆可图。君曾为之开榛芜,释名十二别部居。诂训七取《尔雅》夫,考证笺注分同殊。字字剖出光明珠,高密之学德不孤。两汉以后皆沮洳,截长吾取公彦疏。脱落昔不追亡逋,此经雠校讹鲁鱼。善本最数姚江庐,红豆手定存东吴。金氏之书颇栉梳,力臣在前瑕掩瑜。此外不少公补苴,谁能一一吹笙芋。秋风飘飘江水粗,别君之载郁不舒。一官君向宣城徂,我亦奔走离乡闾。经义安得勤菑畲,加餐书至心踌躇。欲言不言言恐诬,学术不进吾愧吾。高阁久束诚有诸,行且归噉冬园蔬。发经重读生叹吁,停云远思无时无。次仲仁兄大人以《校礼图》属题,时将自浙返苏,走笔书此,即请教正。愚弟蒋征蔚。”钤白文“征蔚之印”、朱文“蒋山”印。引首钤“金石文”白文长方印。

 

蒋征蔚,一名蔚,字应质、起霞,号蒋山,江苏元和人,诸生,有《经学斋诗集》传世。史载:“乾嘉间,元和有三蒋:伯莘字于野,仲征蔚字蒋山,季夔字希甫,皆工诗,人各一集。蒋山尤渊博,治经史小学,兼通象纬,著述甚精,诗文才力雄富,无所不有。弱冠游浙,阮文达公元方督浙学,一见倾倒,留之署,约为异姓兄弟。复序其《经学斋诗》,谓研精覃思,梦见孔、郑、贾、许时,不失颜、谢山水怀抱也。”[10]另可参见阮元《定香亭笔谈》、法式善《梧门诗话》中的载记。

 

(15)凌振之楷书跋文:“四围修竹绕疏桐,典礼摩挲兴不穷。灼灼隆誉超绣虎,锵锵实学愧雕虫。李黄眇论参长短,贾郑名言证异同。肯向谟觞勤涉猎,独耽经笥勘流通。知书漫说张安世,夺席何惭戴侍中。柳叶早分标蕊榜,桂枝先折步蟾宫。羞称茂宰荣高位,愿就儒官表素衷。门列青衿沾化雨,人从绛帐坐春风。昔年含茹曾吞凤,他日绵延合梦熊。自幸蒹葭依玉树,还推葛藟荫芳丛。才原率尔偏钟爱,识本茫然待发蒙。此去敬亭天各一,定多文教附秋鸿。奉题次仲尊叔大人《校礼图》清照,即以志别。侄一桂敬呈。”钤“一桂私印”、“振之”两白文方印。

 

凌振之,字一桂,凌延堪之侄,歙县人。

 

(16)汪桂楷书跋文:“淋漓文笔说昌黎,尚苦聱牙句读迷。偶向陵阳探妙理,经神堂奥许攀跻。久知学海恣遨游,合锯鳌峰最上头。仰止敬亭山色好,书成善本贮南楼。义例条分十七篇,咀含三味迈前贤。谓余舅氏工研悦,更对寒檠照礼笺。庭除败叶扫纷纷,刻楮三年迥绝群。证误一编同不朽,岂徒奇字问扬云。戊午冬月至陵阳学署谒次仲先生,正宿餐杞轩,出示《校礼图》清照,敬题四截句请教,同里晚辈汪桂呈本。”钤“桂印”、“桂十三”两白文方印。

 

汪桂,又名庭桂,字庭芳,号古香、瑶甫,生卒年不详,歙县坦头人,师从蔡松原,善书画写真,尤工山水人物,有出蓝之誉,尝为江岷作《怡怡图》而著名。[11]乾隆四十六年,凌氏主持两淮盐运使伊龄阿幕府“奉旨删改古今杂剧传奇”时,汪桂与其同馆共事,属于同龄而晚辈者。

 

(17)朱珪行书跋文:“《仪礼》十七篇,姬孔所教诰。圣人柔万物,节性义精到。损益兼夏殷,名物辨诏号。执肄非空文,绵蕞在师导。杂服体斯安,相瞽缦可操。兰陵学久废,高密传亦耗。庆哲虽分门,彦植谁窥奥。昌黎掇奇辞,鸾铩欣鴂噪。豆笾失司存,珠玉毁儒盗。凌君起江南,便腹择履蹈。钩元有湛深,解纷无慢暴。璇玑摛九重,华离擘四墺。自求照水犀,不敢䕥云骜。句股捷心能,均律晤雅好。凿空耻说骞,障澜勇逾奡。源流会朝宗,疏瀹先沟潦。治礼著《释名》,尊觯析酬报。衍雅七又五,盆瓶逮灶。左图而右书,经纬了不眊。穷年校毫芒,内心平矜躁。示我如望羊,学落智已耄。神往缁帷林,服器谁敢冒。君才北海若,大量挹不慠。忝我一日知,拔尤初进造。远利就冷宫,童冠资育焘。自甘兰华养,肯发韲盐悼。修耕即菑畲,椎髻乐綦缟。君方束圭璋,特达待上告。鹳觶翩来庭,卮酒花映帽。履泰际光轮,扬荐敢吝嫪。殊科需董孙,间笙歌湘芼。君才富江(慎修永)戴(东原震),沃壤挟滕郜。实学兼华文,群玉诎珽瑁。同时数金(殿撰榜)程(孝廉瑶田),三舍避鼓纛。丹书东面荣,簪绂北斗祷。何况礼为罗,不见凤辉菢。桃潭暂迴翔,蓬海易转漕。虎观定异同,鹿角走惊懊。璧雍石经森,公卿牢礼犒。展图重什袭,长言当劝劳。嘉庆丁己孟夏,用昌黎《荐士》诗韵呈应次仲年兄属,大兴朱珪。”钤白文“朱珪之印”、朱文“般陀化身”印,引首钤“鄂不草庐”白文长方印。

 

朱珪(1731-1807),字石君,号南崖,顺天府大兴人。乾隆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不久即擢侍读学士;二十八年升福建按察使;五十五年出为安徽巡抚,卒谥“文正”,与其兄朱筠(1729-1781,字美叔,号竹君、笥河)时称“顺天二朱”。朱氏文章奥博,取士重经策,锐意求才,一时名流为其搜拔殆尽,受士林宗仰数十年。凌氏也长期受其教诲与拔擢,两人有师生之谊。

 

(18)王苏草书跋文:“《仪礼》礼本经,诘屈俪盘诰。昌黎与庐陵,欲读苦未到。不辨五雅名,徒志三《易》号。自从赤光来,鲜观黄流导。扣槃祗自愚,何瑟孰解操。句读尚莫分,精神亦虚耗。九成讹笙镛,一室昧宧奥。断简日以零,长啄嘿不噪。钞胥兼剿说,时作青毡盗。苍茫何休海,畴若鲁连蹈。次仲何铿铿,寸晷无弃暴。谈天极四游,括地折九墺。摘铎欲问牛,望练惊辨骜。平视黄李俦,同永郑贾好。玉杯出广川,珠船获夏奡。学山到板桐,沿流始潢潦。重补《释名》书,匪望稽古报。悦心愿覆瓿,阿世耻媚灶。未逊长头勤,肯使眸子眊。认取阿睹中,释尽少年躁。嗟余不如人,师承乏耆耄。与君为同年,科第幸一冒。颇招马融嫉,敢与孙弘傲。人海八年别,学舍一旦造。精言渺河汉,至乐駥载焘。不殖久凋落,相见始嗟悼。日脚难系绳,弩末怯穿缟。离经吁己迟,发箧祈我告。就竹共开尊,漉酒时脱帽。便便孰能窥,岳岳不暇嫪。苜蓿莫嫌寒,荇菜尚可芼。权真即越赢,鼎赝岂纳郜。声同霜应钟,符合圭就帽。长此甘韲盐,或胜拥牙纛。蛟龙不必梦,虹玉奚待祷。纷纷说经家,腷膊鸡孚菢,只手障狂澜,倒挽渭河漕。卓识折其衷,小巫爽然懊。不易漆简文,宁冀乘韦犒。酌醴酬斯图,聊为经神劳。丁己夏日,用石君夫子韵题请次仲先生是正,年愚弟王苏拜稿。”钤“王苏”白文方印、“侪乔”、“延甫”两朱文方印。

 

王苏,字延庚、侪峤,斋名“试畯堂”、“桑寄生斋”,江南江阴人。曾与凌廷堪一起参加乾隆五十五年庚戌会试中式,第五十七名,殿试为二甲二十名进士,授编修。其诗文情辞婉约,吐纳风流,而为人则刚中有守,介特无所倚,官卫辉知府,有政声。著有《试畯堂诗集》十二卷。

 

(19)阮元草隶跋文:“周仪治天下,厥功逾誓诰。揖让升降中,精意靡不到。吾友凌经师,无双齐许号。绵蕞容台上,不受介绍导。既有戴圣学,且持高密操。志气坚不憾,精力满无耗。弱冠我同游,许我入堂奥。嘤嘤两鸟鸣,颇异凡咮噪。实事必求是,虚声共耻盗。君之入京师,以礼为履蹈。始知士相见,尽化顽与暴。北海一席间,惊誉驰四墺。惟知报一经,不愿驾双骜。宣城冷官舍,校礼志雅好。昌黎所苦读,而君实排奡。经文溯江河,疏义析潢潦。得间发一难,皇(庆)贾(公彦)不敢报。余请述周髀,知天若裨灶。重轮引虚线,测视了无眊。浅儒袭汉学,心力每浮躁。岂知后与庆,家法传衰髦。凌君发礼例,扬(复)李(如圭)不屑冒。金(辅之)程(易田)及刘(端临)卢(召弓),相见互不慠。迩来文更雄,魏晋力能造。始叹才之奇,实惟天所焘。吾师极重才,愈奇愈怜悼。新诗荣于褒,华衮被单缟。制科傥三举,会见交章告。翘然贲弓车,岂徒离席帽。平生学何事,许国敢吝嫪。辟雍仰天藻,讵止泮芹芼。吾才陋且小,地偏若滕郜。与君素投分,又若邸与瑁。同在文公门,籍湜各树纛。新老修天爵,斯信昔所祷。君今洁白养,恩勤慰孚菢。己胜饥驱时,负米比转漕。手此十七篇,怡然志无懊。天将厚其后,兹特先韦犒。所以吾师诗,披图深劝劳。丁己季冬,用卷中石君师诗韵题请次仲仁兄正之,愚弟阮元草稿。”钤“阮元之印”、“芸台”篆文方印,首钤“积古斋”朱文长方印。

 

阮元(1764-1849)字伯元,号芸台、雷塘庵主,江苏仪征人。乾隆五十四年进士,先后任编修、少詹事,及山东、浙江学政,江西、河南、广东巡抚,两广、云贵总督,以及体仁阁大学士等官职,时人尊为三朝阁老、一代文宗。阮氏少年苦读,学问渊博,在小学、经学、方志、金石及古诗文辞诸方面皆有很高的造诣,主持风会数十年,海内学者奉为山斗焉。虽毕生仕宦特达,但撰述不辍,其《揅经室集》及合纂《十三经校勘记》、《经籍纂诂》、《皇清经解》、《畴人传》等,皆博征淹贯,裨益后世。卒年八十有六,优诏赐恤,谥文达,入祀乡贤祠。凌氏与阮元交游甚厚,“虽家常琐事,亦彼此互闻”,两人声应气求,引为知己。

 

 

 

阮元像

 

(20)吴赓枚隶书跋文:“圣蕴寓六艺,礼经媲典诰。范围百世遵,弥纶实远到。既传升降仪,亦别尊彝号。说经如解牛,却披款斯导。器道必兼综,弦缦各异操。陋儒习绵丛,皇凤久凋耗。汉宋渐岐分,畴克扶精奥。聚讼二千年,群言兢鸣噪。徒诩专家名,只益虚声盗。凌子勉实学,视履慎所蹈。经训力菑畲,探微气无暴。上穷星象幽,下括区宇隩。雕龙词涌泉,折鹿势惊骜。三试传冷官,一编敦夙好。勇行世所希,奚啻贲与奡。内心矢朴诚,忠信酌泂潦。弓旌待殊荣,琼瑶乏隆报。抚甑久生尘,负笈倏增灶。罗列拜经师,授受非愦眊。含咀十七篇,平矜复释躁。强仕懋勤修,智及宁嗟耄。渊源溯新安,俗学胡能冒。江戴遥相望,秦徐屏弗傲。疏栉郑贾书,戛戛殊独造。宏惟大义昭,万类归帡焘。相见颇已晚,知希殊勿悼。投分愧纪群,论交通紵缟。乔木求友声,时闻规词告。忆昨公宴陈,嘲生孟嘉帽。众宾纷酬酢,与我独情嫪。匪惟癖嗜痂,蘋蘩洁可芼。譬若齐晋邦,附庸列雍郜。君才必有用,特达拟圭瑁。宝贵席上珍,蓰视戟门纛。载持苜蓿盘,默向经神祷。映日萱草芳,棲梧凤雏菢。立言期不朽,为转狂澜漕。夕葵秋树间,负米且无懊。蒲轮天上来,钟鼎以为犒。行叶拨茅占,开尊重慰劳。岁在著雍敦牂月,次仲先生属用昌黎《荐士》诗韵题《校礼图》尊照,即请教正,门年愚弟吴赓枚。”钤白文“赓枚”、朱文“春麓”两方印,引首钤“杏花春雨”朱文椭圆印。

 

吴赓枚,字登虞,号春麓,斋号“惜阴书屋”,安徽桐城人,嘉庆四年己未科二甲第三名进士,以翰林院庶吉士充实录馆纂修,官至山东道监察御史,晚年主讲于书院,著有《吴御史奏稿》及《惜阴书屋诗文集》等。

 

(21)孙冯翼草书跋文:“昭亭苍翠落层檐,收拾缥缃到笔尖。凿齿著书忘岁月,长头耽学买刀镰。薰炉细校官何冷,到炬垂论法最严。《释例》编成参二戴,儒林文苑一身兼。嘉庆五年孟春中浣奉题仲子先生《校礼图》帧,并请教正。孙冯翼初稿。”末钤“孙冯翼”、“忠愍后裔”,引首钤“问经”、“家本关东”印。

 

孙冯翼,字凤埔,号雨窗,斋名问经堂、灌沐庄,关东承德人,为明代开国功臣燕山侯孙兴祖(谥忠愍)之后。凌氏诗集中有《题孙雨窗公子竹窗听雨图二首》、《答孙雨窗公子见寄二首》等可参阅。

 

(22)陈春华楷书跋文:“《士礼》十七篇,传至高堂生。今书《士礼》外,多及诸侯卿。古文当太半,羼入谁使令。冠昏礼居首,阙略难可行。名物及度数,三礼奚合并。涩读或稍稍,疑义积不明。君学综百氏,是学尤专精。释例凡十二,郑贾同抗衡。桐荫风日佳,一卷心目营。高足许传授,愿言收门情。次仲先生命题即正。愚弟陈春华。”末钤白文“陈春华印”、朱文“实甫”印。

 

陈春华,字秋实、实甫,号藻如,浙江钱塘人,生卒与事迹不详。

 

此為一般正文模板

 

清代《說文》研究,有所謂四大家之說,即段玉裁《說文解字注》、桂馥《說文義證》、王筠《說文句讀》、《說文釋例》和朱駿聲的《說文通訓定聲》。這四家之中,尤以段玉裁《說文注》創獲最多,王念孫為段書作序,稱其書「千七百年來無此作」,[1]也就是自有《說文》以來,沒有一本著作,能像《段注》那樣卓犖千古。段書雖有不少武斷之處,但他創通條例,發明許君說解,特別是由古音通形聲、假借之郵,因聲求義,使先秦、兩漢古義粲然大明,一直到今天我們讀它,還是覺得勝義紛出,益人神智。過去學者稱它為清代漢學考據扛鼎之作,誠無愧色。

 

三、一点补充

 

礼学研究的兴起,是清代学术思想发展的一大特点。凌廷堪及其同时代的学者承继乾嘉汉学风尚,以传统礼学的求真求实原则,来挑战宋明理学和阳明心学“理道心性”的无根空谈。凌氏《礼经释例》以实证与条理手段,辨章学术,考镜源流,评骘前贤而深造自得,历二十二寒暑而卒业。其寄寓学术之思,在于人心风俗之治乱,而欲诚正人心,笃厚风俗,则必以礼乐教化为不可缺。故其治学路径衣钵江、戴,本着“圣人治道,一礼而已矣”的治学理念,揭起“以礼代理”的思想大旗,并在江戴之后成为清代学术的重要人物。“当时诸公贵人,一见倾心,交游半天下。而相处最久,无若仪征阮尚书”[12]。以凌廷堪和阮元为代表的乾嘉后期学者,由小学入经学,通过考证原始儒家经典文字而通达古圣贤之道,即“圣人之道在六经”,“理义非它,存乎典章制度者是也”。他们以考核典章制度之“礼”,来颠覆宋明理学之“理”,今人赞之为“清代学术以考据为中坚,其精至之处,殆千余年来所未有;若理学,则殊短发明,自不得如朴学之能卓然独立”[13]。凌廷堪的礼学研究博得了并世学者的一致推崇,成就与声誉也及身而至,正如上述跋文所赞:“后来继起凌进士,群经纷纶莫与京。舌如澜翻恣讲论,高压四坐千人惊”、“君学综百氏,是学尤专精。释例凡十二,郑贾同抗衡”,以及“谭经继前哲,问业坐诸生”、“自有名山藏盛业,岂无束帛待蒲车”等等,在在可见其卓越成就与深远影响。

 

文人喜以诗句题词跋文,以表达学问切磋和人际交游关系,由此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文物,后人即可借此来了解和领悟其间深情厚谊,凌廷堪与《校礼图》的关系即属此类。当然,在有限的纸张字墨之内,无法全部展现人物之关系与学术之表达,所以有些字画只能局部或有限地得以展示,不足之处引为遗憾。譬如,与这张《校礼图》有关的文字,还可以见诸其他学者的诗文集中。

 

首先,图主凌廷堪有诗文一篇,题为《石君师用昌黎<荐士>诗韵题<校礼图>见赠五言古一章,敬次原韵报谢,兼答阮伯元阁学、王侪峤编修》,不见于王润此图中,而见于《校礼堂诗集》卷十一,诗云:“昌黎《荐士》诗,诘屈法周诰。千秋爱才念,文与情并到。岂同浮薄流,标榜立名号。文章真隙窾,一一为批导。寒斋静讽诵,如见古人操。吾师今韩公,论材辨丰耗。衣被满天下,几人列窔奥,鸣凤翔丹穴,迥异百鸟噪。树木必树嘉,饮泉不饮盗。敦行龙头选,持躬虎尾蹈。涯岸鲜矜张,门户禁侵暴。明扬历中外,称誉遍穹墺。实大声必宏,如闻奏裓骜。黄裳占自吉,缁衣素所好。匪独守邹鲁,兼可化羿奡。贱子抱礼经,尺蠖困行潦。匍匐光范门,上书屡不报。公时持玉衡,余丹分鼎灶。释褐登公堂,耳目发聩眊。学识方虞浅,升进讵敢躁。三复《白华》篇,亲年将耋耄。懼乏百里才,利禄忍轻冒。投牒乞一毡,循陔志母慠。适公抚江左,讲帷喜重造。学礼质疑义,良楛悉蒙焘。贻诗极奖掖,感深反成悼。同门荷两贤,酬和逾纻缟。伯元我石交,心曲奚待告。弱冠聚邗上,尘埃共席帽。绸缪风雨夕,切磋两勿嫪。譬之羊在铏,唯苦始能芼。侪峤本霸才,弹丸小萁郜。流黄旧织绮,结绿新琢瑁。同岁举南宫,玉堂先拔纛。轻肥漫欣羡,事功庶祈祷。自怜饭不足,毈卵宁望菢。修途通都驿,书仓大河漕。但令吾道存,莫作侬歌懊。阑干苜蓿盘,远胜牛酒犒。何当端章甫,赠贿溯郊劳。”[14]结合这篇诗作,我们可以对王润之图和学者之文的成因与意义,得以完备而清晰地把握和领悟。此外,笔者还搜集到三篇与此有关的清儒诗文,却不见于此图者,今亦补充于此,借以丰富凌氏礼学研究和学者交往事宜。

 

一则是洪亮吉《<校礼图>为凌同年廷堪赋》诗一首,云:“君年三十正据鞍,相与共客河之干。是时我有《左传》癖,未暇从子研《周官》。《礼经》盘盘若干例,释例甫完先擢第。木天粉署非所愿,只觅著书将母地。宣城僻在水一方,昔为诗薮今礼堂。惊人不赋谢眺句,解诂间学卢中郎。我行千里与万里,羡子枕书眠不起。昨宵访旧来此州,万卷都堆竹窗里。游谈我已戒不根,况子经术今专门。留宾亦复太狡狯,仓猝为我罗鸡豚。君不见,溪茶可煮笋可食,官满十年阶欲陟。他时博士擢礼官,兀兀看君称其职。”[15]

 

洪亮吉(1746—1809),字君直、稚存,号北江、更生,江苏阳湖人。初佐安徽学政朱筠校文,继入陕西巡抚毕沅幕,校刊古书。乾隆五十五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曾任贵州学政。嘉庆朝时,以言事获咎,遗戍伊犁。赦归后闭门谢客,不涉世事,以讲学著书度过余生。著有《卷施阁集》、《更生斋集》、《北江诗话》等,今有中华书局《洪亮吉集》传世。

 

二则是钱大昕《题凌仲子教授<校礼图>》诗一首,云:“我读《七戒》篇,伟哉凌君学。群言谢未能,《礼经》手自斠。《释例》十三章,大义何卓荦。古圣重人伦,以礼启后觉。揖让俯仰间,身心日追琢。教从童丱始,要使还诚慤。庄列崇玄虚,视道为桎梏。妇姑任勃谿,一室生羿浞。天未丧斯文,庆戴守其朴。北海集大成,文字费商榷。流传二千年,学官閟楹桷。束阁置勿观,张眼等眊瞀。真儒起新安,褒然甲科擢。不嫌校官卑,说经颜岳岳。古器辨敦卣,正声叶征角。只手障回澜,功岂但一璞。我衰耄已及,废学众所嗀。忽枉瑶华诒,连城投和璞。敬亭云往还,千里途未邈。安得问字缘,黉堂许剥啄。”[16]

 

钱大昕(1728—1804),字晓征,号辛楣、竹汀、潜研老人,江苏嘉定人,曾任翰林院编修、詹事府少詹事,为乾嘉时期与戴东原齐名的“一代儒宗”。著有《廿二史考异》、《十驾斋养新录》、《潜研堂诗文集》等,今有江苏古籍出版社《嘉定钱大昕全集》传世。与此事相关载述,还见于《校礼堂文集》卷首所附《钱辛楣先生书》有言:“礼经十七篇,以朴学人不能读,故郑君之学独尊,然自敖继公以来异说渐滋。尊制一出,学者得指南车矣。属题《校礼图》,率成五言一篇,录于第二卷,芜浅之词聊佐大方莞尔一笑耳。”[17]

 

注释:
 
[1]阮元《次仲凌君传》,《研经室集》二集卷四,中华书局1993年版。
 
[2]凌廷堪《礼经释例后序》,《凌廷堪全集》第一册,黄山书社2009年版。
 
[3]同上
 
[4]参见凌廷堪《校礼堂文集》卷首所附《钱辛楣先生书》和江藩《校礼堂文集序》,王文锦点校《校礼堂文集》,中华书局1998年版。
 
[5]卢文弨《校礼堂初稿序》,参见王文锦点校《校礼堂文集》,中华书局1998年版。
 
[6]张其锦《凌次仲先生年谱》“乾隆五十九年条”,参见《凌廷堪全集》第四册“附录”,黄山书社2009年版。
 
[7]冯登府《松崖王君墓志铭》,《碑传集补》卷56,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
 
[8]朱珪《题<校礼图>,用昌黎<荐士>诗韵,为凌次仲进士作》,阮元《定香亭笔谈》卷四,丛书集成初编本。
 
[9]此诗与谢启昆《树经堂诗初集》卷十《题凌次仲校礼图》在个别文字上稍有差异,疑为正式入集时有所改动,今依图中原文为正。下同。
 
[10]参见徐珂《清稗类钞》“知遇类”之“阮文达知蒋征蔚”,中华书局2010年版。
 
[11]许承尧《歙事闲谭》卷十八,黄山书社2001年版。乾嘉时期,婺源和歙县有两位同名同姓的汪桂。此外,婺源人汪桂字芗林,嘉庆四年己未科二甲第四名进士,官至江西道监察御史,参见黄桂敷《江西道监察御史汪公墓志铭》(《续碑传集》卷十九)。若以文中“同里”而非“同邑”而言,当以歙县汪古香为是,因为坦头和凌氏沙溪为毗邻两村。
 
[12]朱锦琮《凌次仲先生年谱序》,《凌廷堪全集》第四册“附录”。
 
[13]支伟成《清代朴学大师列传·凡例》,岳麓书社1998年版。
 
[14]凌廷堪《校礼堂诗集》卷十一,《凌廷堪全集》第四册,黄山书社2009年版。此文及以下两文皆不在图中,或因画图容纳有限而未写入,或许该画卷尚有接续也未可知。存疑待考。
 
[15]洪亮吉《更生斋诗》卷五,刘德权点校本《洪亮吉集》第三册,中华书局2001年版。
 
[16]钱大昕《潜研堂诗续集》卷十,《嘉定钱大昕全集》第十册,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
 
[17]参见凌廷堪《校礼堂文集》卷首所附《钱辛楣先生书》,王文锦点校《校礼堂文集》,中华书局1998年版。

 

责任编辑:近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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