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瑙里斯】哲学家的服装难题——如何过思想生活

栏目:散思随札
发布时间:2021-03-02 09:20:38
标签:吴万伟

哲学家的服装难题——如何过思想生活

作者:夏洛特·瑙里斯 文 吴万伟 

来源:译者授权儒家网发布


 

你准备好了吗?我要说一些很可能引起争议的心里话。我喜欢衣服,我说出来了。你知道别的话吗?我并不觉得丢人啊。对哲学家而言,衣服是个棘手和敏感的话题。对你的外貌有任何兴趣都说明你并没有真正过一种思想生活(这是本专栏的名称啊!),因为如果你是真正的哲学家,就不会痴迷于如此老土和世俗的问题。从柏拉图到密尔,思想智慧的愉快比肉体快乐更高贵一直是常见的说法,哲学家穿得稀奇古怪似乎成了一种道德和思想义务。

 

至少对于男性来说,哲学“制服”是你早上起来后随便从卧室地板上捡起来披在身上的东西,这是英国哲学教授乔纳森·沃尔夫(Jonathan Wolff)在2014年的《卫报》文章中的说法。沃尔夫看到这是积极的事,他的标题宣称“为什么大学教授们的衣着这么糟糕?答案是他们太高兴了。”但是,真的如此吗?我见到的很多教授的生活似乎过得很糟糕啊。不过,让我们暂且把工作压力、就业安全性、以及如今不发表就滚蛋的律令不谈,回归外表重要性的议题本身。我的一位同事最近烦躁不安地抱怨说,他们不得不好好装扮一番以便院系进行拍照,而他们本来可以把这些时间用来工作的。人们可以从这里读出沃尔夫式眼神,证明他们根本不在乎服装外貌这样鸡毛蒜皮的审美问题,希望独自搞科研(事实上,这位同事曾经在从前的场合宣称,他们不在乎穿什么,只要舒服就行)。但果真如此,他们为何对照片烦躁不安呢?

 

快速进入我们头脑的一个理由是:压迫性意识形态。我们接受的训练是关心我们的外表,尤其是当我们是女性时,这种痴迷让我们各得其所。其实,我们在很多女权主义哲学家的著作中发现这个论证,包括曾经在《为女性权利辩护》中将女性对美的关注作为“监狱”的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其实,的确可以成为监狱。如果你过分担忧你的外表,如果你认为这是生活中唯一重要之事,它的确能够带来很大的限制。但是,这意味着对衣着和外表的任何兴趣都自动强加在我们身上成为压迫性社会化过程吗?我们对某种装扮或呈现外表的方式的偏爱根本无法成为我们真正偏爱和欲望的表现吗?它们一定是扭曲的或有适应能力的吗?

 

质疑这条论证路线并不意味着抛弃多产的和精彩的女权主义著作,这些作品探讨了美容产业问题以及压迫性和强制性审美体验。不必要的美容手术和身体变形行径的崛起的确令人担忧,两者都是女权主义的重要议题。我的问题是,有关外貌的任何担忧是否如某些分析家或观点似乎认为的那样本身就带有压迫性。

 

在1988年出版的《福柯、女权主义和父权主义现代化》中,桑德拉·李·巴特基(Sandra Lee Bartky)探讨了现代女权主义的某些纪律实践以及它们塑造理想女性身体的方式,用针将父权主义缝在我们的行为举止、展现和自我身份认同上面(请原谅我的双关)。那是一篇精彩的文章,我认为至今仍然具有高度的相关意义,但人们的确有一种意识,认为巴特基共享了一种对审美担忧及其压迫性本质的怀疑。除了对“不比要的毛发” 进行染色和清除之外,巴特基还对“化妆和衣服选择”发表了评论。这里,她认为“艺术和纪律汇合起来,虽然人们可能觉得艺术因素并没有设想的那么多。”巴特基的焦点集中在化妆品的应用,她认为“脸部化妆事实上是高度风格化的活动,很少能让自我表现得到充分的发挥。”事实上,或许真实的是,如果你碰巧在脸上画了一只蝴蝶(无论多么具有艺术性),或者将海盗眼罩图案印在眼镜下面,你可能获得滑稽的相貌,或许有人会问“家里一切还好吗?”但是,这个论证很容易笼统化为服装选择?虽然或许戴了化妆品,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有选择性的,但衣服的穿戴就不同了。

 

如果服装是强制性的,有没有可能不在乎你的外貌如何呢?不在乎意味着什么?或许你能够让同伴或同事替你买所有的衣服,每天早上到你这里来为你穿衣服。如果是后者的话,你可能被强烈敦促要找到个人来完成这个任务。如果是前者,你的伙伴可能同意,但这难道不是一种退步吗?尤其是如果是女性来选择衣服,男性被人伺候,这正是大多数传统家庭的做法。在更加“鸡毛蒜皮”的层次上,如果你不喜欢她们选择的衣服怎么办?如果我的伙伴认为她们自己太过理智而不愿意为自己选择衣服,我可能有意识地自己去选择我能找到的最稀奇古怪的奇装异服,那么当她们抱怨时,我就能够自鸣得意地反驳说,“但我认为你根本不在乎你穿什么呀”。

 

我们通过穿的衣服为自己塑造一种形象,和巴特基相反,这里涉及到自我表现的真正因素。你通过自己的服装诉说了有关自我的一些话,即使你试图说的自我观点是你并不在乎的。你可以用服装突出显示自我或表达某个要点。你可能使用服装让自己感觉更自在一些,或者帮助你向外部世界显示你的内心感受。在某个特定场合穿戴特定服装可能是具有高度政治含义的行动。想想第一次穿裤子的妇女;或者选择佩戴头巾而不是不佩戴头巾的穆斯林妇女,或者不遵循性别规范的人通过自己选择的衣服来呈现不遵循性别规范的方式。我们能够用服装表达非常重要的东西。将有关服装和外貌的担忧当作鸡毛蒜皮不屑一顾,恰恰是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要点。而且,鉴于有关服装和外貌的担忧通常都被笼统化为女性议题,对这些担忧不屑一顾,详细描述真正的哲学家应该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其行为应该如何,他们应该关心什么等或许是一种持续在学界坚持传统规范,并将女性边缘化的做法。

 

真理在于哲学家不在乎他们穿什么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们渴望影响这个不在乎外表的形象,因为它为他们赢得了思想资本。“不在乎外表”不仅仅是一种表达所关心内容的不同方式,在哲学世界,“不在乎外表”是常态,而你若关心在乎你的服装或你的外貌,实际上就成为一种非常激进的行为。

 

作者简介:

 

夏洛特·瑙里斯(Charlotte Knowles)副教授,在荷兰格罗宁根大学( the University of Groningen)伦理学社会和政治哲学系工作,热衷探讨风格意识。

 

译自:Living the Life of the Mind by Charlotte Knowles

 

https://www.philosophersmag.com/essays/231-living-the-life-of-the-m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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