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实践造就包容性的哲学课堂?

来源：罗塞勒·杜尔福德 著；吴万伟 译

作者：作者授权儒家网发布

杜尔福德探讨了若干选择，并提出了一个问题，更多训练是否足以实现哲学的多样化。

几乎所有地方都能找到哲学实践，几乎所有人都在进行哲学探索，哲学也拥有庞大和独特的文化传统。说了这么多话，简而言之，哲学是多样的。但是，在讲授、学习和实践哲学的很多场所仍然还非常缺乏对这种多样性的承认。无论在人口代表性还是传统多样性的代表方面，哲学院系都远远落后于其他人文院系同行。本科生课程的内容能够塑造学生对哲学的兴趣，毕竟，一个话题若从来没有呈现为一种可行的选择，要对其感兴趣往往很难。此外，因为每个老师只是一个人，只有一套生活体验，我们很难看到哲学课堂表现出学生盼望的那种样子。

这是我在研究生院读书其间首先了解到的教学信息之一：你不应该假设你的学生都和你一样。我是在学习如何向学生讲授通识教育的背景下了解这一点的，他们来到哲学课堂的动机和目标形形色色，这与我刚上大学时对哲学感兴趣的情况完全不同。但是，课堂就夹在师生的众多差异之中---避免做出哲学专业学生是什么人的假设（他们的观点和立场如何）能够帮助我们开发出更好的哲学教育实践。

虽然哲学界有关哲学多样性和包容性的焦点大部分都集中在专业哲学家中人口学比例代表的不谐调性之上，美国哲学的大部分都是在小型学院和大学讲授的，属于本科生教育。因此，虽然对大部分哲学学生来说，专业哲学的人口学构成仍然是相关的，但是，它已经不是本科生课堂活动的驱动因素。不过，已经显示出学生认同的教授能帮助学生在课堂上感到舒服自在。这让我们有理由确保广泛的人口学多样性体现在任课老师的构成上，但是就本身来说，它不能告诉我们，如何设计或讲授那些课程。

哲学课堂的多样性意味着很多东西：人口学多样性、思想多样性或传统多样性。所有这些因素集中起来能够创造一种让学生了解哲学的环境，以他们能理解的方式了解其历史多样性的形式，激发他们更深入学习的兴趣。我认为大部分哲学老师的至少部分动机是出于下面这个事实：哲学为其生活带来某些重要的东西，他们相信其课程能给学生带来好处（或许只是思想上的，或许还包括个人性格培养），他们想让学生们尽可能多地接受哲学，因为它既有现实性又有可能性。要实现这些目标就要求我们认真看待学生最后选择哲学课程的理由以及如何在他们到来之后吸引他们。

哲学课堂应该是开放性的，让所有学生都感受到自己是受欢迎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感受到不舒服，学习就是要求创造不舒服和维持不舒服的过程。但是，深入了解课程内容并和同学们交流的能力很重要，这对学生学习哲学并为之感到兴奋是必不可少的。为此，课堂应该让学生感受到通俗易懂：学生参与课程的方式应该有很多种（不是优先考虑课堂上的语言参与，使其凌驾于其他参与形式之上）课堂内容应该遵循可理解性标准（比如考虑视听说内容等替代性选择）。哲学课堂绝非令学生感到晦涩难解的唯一场所，但哲学老师能够实践某些普遍设计原则，让学生有更多参与课堂材料学习的机会，使其更容易理解。

哲学晦涩难解的理由之一或许是英美传统中哲学高度重视严谨性，这通常被认为是清晰性，推导出可靠和合理的论证，坚守前后一致的立场，并有能力理性地回应批评。当“好的哲学”甚至仅仅“哲学”本身都被认为要求这种严谨性时，抛弃或排除拥有不同内在判断规范的哲学传统就非常容易了。正如马库斯·阿尔梵（Marcus Arvan）指出的那样，很多我们认为是经典西方哲学家的人其实并没有出版在这些方面很严谨的著作，但他们作为英美哲学传统先驱者的历史地位似乎都获得了通行证。而那些缺乏同样的内部评判标准或英美哲学传统先驱者历史地位的哲学著作，则因为不够充分准确（似乎我们从哲学史中能学习的唯一东西是真理似的）或不够充分哲学常常被排除在本科生课堂之外。

哲学界仍然还有一些成员拒绝接受哲学能够以不同模式进行的观念，认定那些通常不属于经典哲学家的哲学传统没有研究和讲授的价值。虽然这些态度与哲学中的人口学多样性缺失并没有直接联系（传统经典之外的作品讲授并没有显示出这些数字有任何改善），但这些态度促使哲学广泛的历史和当代参与变得贫瘠---它们让世界变得更小，奇迹和兴趣更少了，若没有这样的态度，这种情况本来可以避免的。当然，不是每个不讲授经典之外作品的老师都持有这样的观点。

除了英美哲学传统之外，很少有人讲授其他哲学的解释之一是，教师群体自己并没有接受过多元哲学传统的训练，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缺乏了解其他哲学传统的老师，无法开课，学生自然无法了解，这样一代一代哲学家都缺乏这种学术基础。虽然哲学老师或许希望考虑知识更全面或者更有学问是他们的义务，仍然有一些活动是我们能够采取的（缺乏开发新授课技能），以便开设并不无意间排斥学生的哲学课堂。通常，培训开发新授课能力的活动得不到奖励或充足的资金支持。因为这些领域常常没有人讲授，需求很少就意味着培训也很少，老师很少有机会接受培训，很少有奖励和动机去花时间开发这些能力。令人担忧的是，究竟什么做法奏效的数据非常缺乏，这令人感到吃惊，哲学教学的管线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什么样的干预没有得到数据的支持，我们倒是有很多数据。这意味着在开发非排除性的哲学课堂时，老师基本上仍然得依靠自己。

因为哲学规范更喜欢现状，常常要求哲学课堂的有意选择应该是让课堂变得更具包容性，课堂材料更加多样，哲学内容和技能更容易理解和掌握。这一切都从创建课程大纲开始。我们并不缺乏旨在指导哲学教师开发更具多样性课程大纲的课题工程。幸运的是，哲学教学领域现在有很多旨在增加多样性的指南，专门针对在英美哲学传统中被排除在外的或者被忽略的传统。网上有很多资源，如多样性阅读书目（the Diversity Reading List）和美国哲学协会多样性和包容性课程大纲集萃（the APA Diversity and Inclusion Syllabus Collection，面向所有人开放，不仅仅是美国哲学协会成员）。

虽然如此，认识到来自老师熟悉的传统之外的文本或许成为授课的挑战也很重要。学生们值得从熟悉这些传统的学者那里了解多样的哲学传统。这意味着在这门课程的阅读书目中添加对老师来说新鲜的来自其他传统的著作，与这个书目相伴而来的是老师的学习意愿和能力，他们要熟悉书目中确立的文本和历史传统。虽然在我们课堂上添加这种多样性的最好办法是聘请该领域的专家作为同事（那些在适当的机构工作的人能继续以多种方式培养研究生），但是，尤其是在管理者推动财政减缩的时期，这往往不是管理部门优先考虑的事项。更大院系或资金更雄厚的院系为学生提供学科专家可能更容易些。

更糟糕的是，这意味着这领域的更大责任将降落在很有可能已经不堪重负的老师们身上，他们本来就处在缺少慷慨资金资助和财政稳定性岌岌可危的机构之中。鉴于资金缺乏，这些机构中的教师或许本来就是临时兼职的或课时负担已经过大。在此背景下，简单地要求老师们学习众多新鲜的哲学实践形式和哲学文本似乎是无法满足的苛刻要求。

正如我上文论述的那样，哲学课堂的通俗易懂不仅仅是遵从大学残障服务部提供的指南，而且包括询问学生名字的要求之类。采取变性手术的学生的姓名常常不同于注册表上的名字。这样做有双重好处，了解那些学生使用了昵称或者名字使用了简称。包容性的实践往往有如下好处：旨在迎合边缘化群体而实施的策略能为其他人提供意料之外的好处。家中第一代上大学的人常常发现课程大纲里充满陌生的术语（甚至大纲这个词本身他们都不认识）--解释这些词语对班上每个学生都有好处：它可能让你解释答疑时间（office hours）的概念，鼓励学生们前往办公室问老师问题。

包容性哲学课堂的一个容易被低估的策略是创造能改善成绩批改公平性的体系。这可能包括匿名批阅成绩，如果这不切实际或不值得向往（比如学生在定稿之前写草稿和老师沟通交流），至少可以增加成绩批阅的客观性。让成绩批阅更多客观性，比如给学生提供数字评价量规，或者至少每个成绩的最低项目书目。这能帮助学生确切理解你的期待是什么，指导老师评分更加公平，或更少仅凭印象打分（这可能受到对学生的熟悉程度的影响）。

很像某些人谈及小孩子时会注意到父母忽略的东西，学生将注意到我们课堂上可能被老师忽略的方面。有些研究已经发现，学生承认和辨认出课程大纲核实没有包括女性作者，学生们认识到这一点也促成看他们继续上更多哲学课的意愿。为此目的，将所讲授文本的作者多样化有助于为学生提供榜样，他们或许逐渐将哲学视为“像我这样的人”不做的某些东西。尤其是在哲学课堂并没有提供众多角色模范的背景下工作时，这可能特别重要。如果每个老师都拥有某些共同的标志，缺乏这些标志的学生可能就会觉得他们不属于这个群体。我们的课程大纲能够成为谈论这些情感的初步方式。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大纲需要包括一半的女性作者，或者课堂学生的性别有相应比例的代表。相反，大纲里女性作家文本占30%就足以改变学生认识阅读书目中课程构成的性别偏见问题了。

在创建包容性和多样性哲学课堂方面什么奏效方面，我们拥有的最好证据说，我们应该创造令学生感到舒服并能够认同该哲学工程的环境。这为我们所有人提供了理由去寻求本科生课堂内多样性传统的准确代表，提醒我们认识到我们在课堂上应该如何与学生互动（甚至设计课堂空间），持续不断地努力开发那些不会令学生感受到被排斥在哲学空间之外的实践活动。我提出的实际操作指南，如方法、研究和建议都涵盖在哲学少数派课题的产品中，可在如下网站登录：phildiversity.weebly.com. 这个网址是一群对使用以证据为基础的实践的讲授方法感兴趣的研究生共同努力的结果。你能在上面发现进一步的研究、开发包容性课堂的建议，包含信息、大纲样本和潜在参考书的其他网站的超级链接等。

当然，就像其他很多东西一样，在学界和更广泛的世界创建非排他性课堂，如果获得资金支持，就会变得容易得多。在很多方面，个别老师学习和讲授并非其专业训练的核心焦点的多元传统只是个别权宜之计，哲学的结构性排他性子弹伤口和学界滑入更严厉的财政紧缩措施等困境仍然无解。如果从经济棱镜看还有熟悉的问题，有很多资金雄厚的哲学院系缺乏拥有熟悉英美和大陆哲学传统之外的传统的师资力量，他们也没有表现出改变的意愿。

但是，如果你来自资金雄厚的哲学系，在多样化传统的名义下依据老师们的学术兴趣将其所代表的传统组织起来，是值得进行的一项尝试。

在这个意义上，依据学者的构成、所代表的传统和所支持的立场而进行的哲学多样化工程是个缓慢和困难的过程，这里既有个人原因也有结构性原因。虽然存在很多低层次的努力、低层次的预算方法能够在我们的所有课堂里实施，让哲学变得不那么排他性，如开发出带有充分性别代表性的课程大纲，考虑如何包括多样传统在课堂中（培养适当层次的熟悉程度和对这些文本所涉及的传统、历史和问题的知识），布置有助于减弱偏见的作业和创造有助于减弱偏见的成绩批改方式，确保课堂讨论时对待学生的方式并非他们似乎都拥有同样的生活体验，但是，从结构上说，哲学多样性要求的不仅仅是文化规范的转向，如什么是真正的哲学或者什么值得被纳入课程体系中，而且包括金钱投资等领域。大学若不缺乏师资、没有兼职老师潮、教育者负担不是沉重得不堪重负，在这样的机构工作的哲学领域的成员能够一起朝着创建更少排外性和排他性的院系，能展示出历史上的哲学的多样性。做不到这些的人往往承担更多的个人劳动付出---确保他们有能力为学生讲授这些非主流传统。在这两种情况下，结构性问题需要结构性改变和劳动者的更大团结，以及消除不确定性，抗拒财政紧缩措施在某种程度上是允许我们改善哲学这门学科一直在实施的历史漫长的排他性传统。

作者简介：
 
罗塞勒·杜尔福德（Rochelle DuFord）哈特福德大学哲学副教授。目前在完成其第一本著作《冲突中的团结：民主理论》。她的研究兴趣包括批评理论、社会政治哲学、女性主义思想等。实际上采取措施可实际应用并带来积极辩护的方法、研究和建议出现在我提出的可现实中实施的方法、研究和建议都涵盖在哲学少数派课题的产品可在如下网站登录：phildiversity.weebly.com.
 
译自：What Practices Make For An Inclusive Philosophy Classroom?by Rochelle DuFord
 
https://www.philosophersmag.com/essays/238-what-practices-make-for-an-inclusive-philosophy-classroom
 
This essay originally appeared as“What Practices Make For An Inclusive Philosophy Classroom” in Philosophers Magazine (2021-05-27) and is translated here by permission. 
 
本文的翻译得到作者的授权和帮助，特此致谢。---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