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王立斌:谈当代书院发展

栏目:演讲访谈
发布时间:2021-08-31 10:38:00
标签:当代书院

王立斌谈当代书院发展

受访者:王立斌

采访者:政邦智库

来源:“书院研究”微信公众号

 

 

 

中国书院学会副会长王立斌先生近期接受“政邦智库”专访,他就传统书院创新、当代书院机制及临汝书院发展谈了自己的看法,现分享如下。

 

政:您既是研究中国书院的资深专家,同时又为鹅湖书院、象山书院等传统书院的修复重建做了大量工作,能否介绍一下传统书院重新“活起来”的现实基础,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有哪些?

 

王:我是1982年开始参与策划负责修复鹅湖书院的维修领导小组成员之一,我被分配到铅山县文化馆负责文、博、图一揽子事。在当时,我这项工作都是别人不喜欢干的工作,整天钻古字堆,翻修古籍书(其中有全国善本书,省级善本书),还要到野外考古调查,文物普查,图书修缮等。

 

 

 

在文物普查中,我到鹅湖书院(当时鹅湖小学)看到书院破烂严重,书楼倒塌,碑亭关牛,牌坊受损,虽然是学校,同时还是1957年就被列为江西省第一批文化保护单位,文革都没被破坏掉,现在改革开放了,我们有责任保护他,所以我就通过文物普查调查的情况,写了一个详细修缮鹅湖书院的调查报告,得到县政府的支持,并以县政府的名义上报省文化厅,在两个月内就得到省里下拨的第一笔文物维修经费五万元。县政府因此成立了鹅湖书院维修领导小组,分管文化的副县长为组长,主管文化的副局长为副组长,我和其他几位同事为成员,我负责具体维修采购工作。

 

 

 

书院经过一年的维修,1984年正式对外开放(并迁出鹅湖小学),1987年参与贵溪市第一次象山书院的学术会议,我率先提出了如何修复象山书院的建议,并出版了一本学术论文集,2011中国书院改制110周年暨象山书院学术研讨会召开,再次提出恢复象山书院修建,提上了市委、政府议事日程。到2017年纪念象山书院创建830周年学术研讨会,重新提上了政府的议事日程。这次会议出版了四本有关象山书院的书籍,我主编了两本《象山书院》《象山书院志》。去年2020年,在我的倡导下,贵溪市委、政府召开了“心养贵溪”心学之源学术研讨会,正式启动象山书院的恢复重建工程。传统书院的恢复需要解决关键问题,主要是紧跟时代步伐,开发领导层的与时俱进的思想,用习总书记走访岳麓书院、厦门筼筜书院、福建武夷书院考察讲话精神去开展传统书院文化的传承与发展,让中华传统文化活起来。

 

 

 

政:近些年关注传统文化复兴的人都会注意到,书院作为一个既传统又新兴的文化载体,似乎又成了热饽饽,从城市到乡村,从教育到文旅,从公益到市场,涌现出很多类型的“书院”。您一直在参与当代书院的发展事业中,能否介绍一下当代书院的发展情况(如规模、特点、机会、瓶颈),整体而言您对书院的发展趋势乐观吗?(追问:书院的公益性固然重要,但自我造血能力如果不强,也难以为继,这是不是书院生存最大的问题?)

 

王:书院复兴是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的。1982年,在当地政府和省文化厅的支持下,我们单位率先修复了濒临倒毁的鹅湖书院,1984年书院第一期工程完工后,光明日报就率先报道了鹅湖书院这一传统书院的维修情况,影响了国内外学术界的关注。首先就迎来第一批前来参访的香港、台湾和日本学术界客人。紧接着又接待了首次到访鹅湖书院的陈荣捷、成中英和余英时先生等人。从此我和成先生结识,成为了很好的忘年交。

 

 

 

1985年6月当时江西的两大学术泰斗、姚公骞、周崟书在李才栋的陪同下来到鹅湖书院参访,并与我们商量筹建江西书院研讨会,决定以鹅湖、白鹿洞书院牵头,借用1986年召开庐山博览之夏大会时,在白鹿洞书院召开第一次江西书院研究会筹备会议。并决定于1987年在贵溪召开第一次象山书院维修恢复会议。然后,于2011年又在贵溪象山书院召开书院改制110周年暨象山心学研究年会。2017年又和贵溪市政府合作推动了象山书院830周年学术研讨会的成功举办,和2020年象山书院的恢复重建工程。

 

 

 

梁漱溟、冯友兰、张岱年和季羡林等先生推动成立中国文化书院,对中国当代书院发展产生了具大影响。这些先生们虽然都在大学教书,但是他们在恢复中国传统书院方面做出了重大贡献,北大哲学系和中文系合作为中国文化书院打开了两岸交流的格局。1986年岳麓书院得以重修,并且在体制上成为湖南大学的二级学院,并设立了多门学科的本科、硕士、博士点为当今书院之楷模。而不再只是一个旅游景点,同时还担负了继承传统书院教育的任务,也逐渐开始有了书院学术研究,并且开始招收研究生,与湖南大学产生了联动效应。

 

 

 

2019年9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湖南大学岳麓书院,考察当地加强和创新高校思想政治工作,对传承弘扬历史文化作出了高度的概括和指示,并对今后的高校发展前景作出了重要指示。中国社会科学院的方克立先生在主持了现代新儒家一系列研究,他的《现代新儒家与中国现代化》一书推动了中国新儒家的研究范本。冯友兰、贺麟、梁漱溟、熊十力和马一浮等,一直对海外新儒家的著作出版予以重新整理与推广。

 

 

 

政:传统书院都是承载着明确的文化教育功能,而当代书院不属于学校教育序列,那么它的基本定位是什么?如何让伴随互联网成长起来的一代代年轻人对书院重新产生亲近感,建立精神和情感上的“强连接”?

 

王:当代书院发展还有一种新形式就是通识教育、全人格教育。一些大学实行学生大一大二不分专业、不分系,所有学生进行的是一套通识教育,到大二之后再根据个人兴趣选择相关专业,比如北大的“元培学院”就是这种方式。通识教育的推广在2000年以后也得到很多学校的支持,但所有学校都是在专业教育体制内进行一部分通识教育。而马一弘先生创办的北京七宝阁书院则完全不一样(我曾在这里协助创刊主编《书院纵横》书刊三期。为推动书院传统教育与现代书院教育起到了展示、宣传、总结、创新的效果。)

 

 

 

通识教育、常规教育和传统经典六艺教育相结合的书院化教育,是传统文化修养,是每个学生都要具备的。我们的学生,不管哪个年级,都要学古琴、书法、武术等等,一句话就是“琴棋书画射御”。为什么要学古琴呢?因为书院提倡礼乐教化,所以要恢复中国传统礼乐。中国拥有五千年的历史文明、音乐更是发展了三千多年的历史。流传几千年的古筝、竹笛、唢呐等乐器都是高深的音律。众所周知,《诗经·关雎》里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结婚礼赞非常动人,唱得也非常优美。但是请问:《关雎》怎么唱,有几个人会唱呢?我们现在对于古代雅乐是很陌生的,所以我们就应该设立雅乐团进行摸索、恢复,重建古代雅乐。

 

 

 

几年前,中央音乐学院也设立中国雅乐中心,重新教该学院的老师跟学生“什么叫中国音乐”。像北大元培学院、中央音乐学院等这是大学跟书院重新磨合,因为过去切开了,重新接合得创造出一个新模式来。与此同时,国内多地也在进行类似的尝试,如湖南岳麓书院正想办法跟大学结合起来,韩山师范学院与韩山书院也结合起来办学。我曾应邀为韩山书院研学班作过书院专题讲座,就是要让大家了解、接受并传承传统书院教育的规律。

 

 

 

政:江西的古书院您应该是最熟悉的,我注意到一篇文章说到您跑遍江西,以田野调查的方式考察、研究江西的大小书院。历史上江西的书院也是最发达的,数量和影响力引领全国,所以江西在宋明时期出的精英人才也非常之多。在您看来,江西这么丰富的书院遗产,在当下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大势中,现在的保护、使用、开发实际情况如何?

 

王:对书院精神的把握,对书院传统的理解,是我们书院人最核心的考量。考古专业出身的我,走访过很多书院,也一直在深刻思考“当代书院为什么办?如何办?”这个根本性问题。朱熹他们当年为什么要办书院?就是为了反对科举,反对利禄之途!如果读书只是为了将来做大官、发大财,那是成功学、厚黑学,不是我们书院的传统。书院传统是什么呢?是为自己负责,为古圣先贤负责。我们读书,我们继承这个文化,为世界负责,这才是书院人该有的书院精神。在这种精神下哺育了一大批为中国革命、为党的建设、为共和国的成立,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在建党一百周年的革命战争年代都变成了红色书院、如岳麓书院、银冈书院、龙江书院、潋江书院、叠山书院、雯峰书院、怀玉书院、鹅湖书院等都成了传承红色基因的红色书院。为我党我军培养了不少共和国的栋梁之才。

 

 

 

政:临川的书院与文教,相对于全省来说处于怎样的地位?如今重建的临汝书院,论规模算是江西最大的宋式书院,不仅当地党政重视,而且有众多企业在开院就入驻到园区,起点不可谓不高。那么,您觉得临汝书院应该利用好哪些文化资源,如何打造可持续、有个性的书院范本?

 

王:临汝书院在历史上是临川的南湖书院,原名南湖道院,南宋淳祐9年(1249)江西路提举常平茶盐史司,冯去疾创建。饶鲁、程若庸先后为山长,游其而知名学者有程文海、吴澄等。到元代延祐二年(1315)至七年(1320)山长黄镇与同知总管马和睦重新修复临汝书院相关的建筑,吴澄作记。

 

 

 

至正元年(1341)照磨王坚孙,山长张震又重建殿宇、讲堂、门庑、斋舍。虞集有记。到明代嘉靖三十七年(1558)七月,同知蔡元伟兴复、中为讲堂五间、后为宴息之堂。有学舍四十间。陈九训有记。今日临汝书院得以恢复重建,我相信,并祝贺他将是抚州书院的一个范本,将带动抚州传统书院的传承与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陆九渊曾有诗:“仰首攀南斗,翻身倚北辰。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临汝书院在新时代,当有创新的传承与发展!

 

政:谢谢您!

 

 

责任编辑:近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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