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浮先生论读经（三则）

作者：尔雅台

来源：“尔雅台切问”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二年岁次壬寅正月廿二日丙午

          耶稣2022年2月22日

谨案：前人亦倡读经，然误将经当史，只知训诂考据；今人又倡读经，则又落入牟先生（宗三）的窠臼，将经当哲学读，不知哲学重逻辑，乃是佛家所谓的法执，在当破之列。故与吾倡读经（或复兴传统教育）全不相同也。今敬录马先生语三则，以破世迷！

谈尊经，先生云：何健提倡读经，三中全会（案指国民政府时期）付之束阁。实则纵使行之学校，亦只是为史料，如所谓“追念过去光荣”云云，与经义固了不相干。微论一般人。章太炎之尊经，即以经为史，而其原本实出于章实斋“六经皆史”之论，非尊经实乃尊史，真可谓流毒天下，误尽苍生。此其人未尝知有身心性命之理，故有此说。实则《春秋》不可作史读，作史读则真所谓“断烂朝报”矣。《尚书》虽亦当时诏令等，而《蔡传》序文所谓“史外传心”者，最是中肯之语，可谓卓识。是故经可云术，其义广，不可云学，其义小。《论语》言“学而时习之”、“学而不思”云云，“学”字之上，皆不容别贯一字。今人每言“汉学”、“宋学”、“经学”、“史学”，以及冠以地名、人名，标举学派，皆未为当。即如“佛学”之名亦不如“佛法”为妥。读经须知非是向外求知识，乃能有益。

论经术、经学之别云：汉人言经术，通经可以为政，国有大疑大难，每以经义断之；唐人专事注释，便成经学；宋人以义理明经，见处远过汉人，乃经术正宗。书院（案指复性书院）讲习，亦此志也。

《宋史·道学传》暇时当一翻阅，观昔贤治事如何精勤。如黄勉斋当金人入寇时，志修安庆城，指挥若定，旬月而毕。至今八百年，屹然在望，谓非精神之所寄而能如是耶！世每讥儒者不能治事，不知文人（案今世哲学家、文学家等等皆是文人）或如此，为义理之学者决无不能治事之理。理事不二，初不必学。大抵昔贤用处，皆其得力处，是当着眼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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