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经通义&隐公元年（10）

作者：尔雅台

来源：“尔雅台切问”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二年岁次壬寅三月廿七日庚戌

          耶稣2022年4月27日

2）灾异

生态会失衡，春秋谓之灾异。在天地这个大生态系统中，一旦五行这种相互生成和相互制约的结构被破坏，整体的平衡就会出现问题，在人谓之生病，在天地即是灾异。董仲舒曰:“天地之物有不常之变者，谓之异，小者谓之灾。灾常先至而异乃随之。”（《必仁且智》）前者如螟、虫衆、御凛灾、新宫灾、蒲社灾之属，后者如日食、月食、地震、大水、大雩之属，皆“悖乱之征”也。何以故？盖五行失序也。董仲舒曰：

“火干（冒犯）木，蛰虫蚤出，蚿雷早行；土干木，胎夭卵毈，鸟虫多伤；金干木，有兵；水干木，春下霜。土干火，则多雷；金干火，草木夷；水干火，夏雹；木干火，则地动。金干土，则五谷伤，有殃；水干土，夏寒雨霜；木干土，倮虫不为；火干土，则大旱。水干金，则鱼不为；木干金，则草木再生；火干金，则草木秋荣；土干金，五谷不成。木干水，冬蛰不藏；土干水，则蛰虫冬出；火干水，则星坠；金干水，则冬大寒。”（《治乱五行》）

盖五行之中，有生有化有制有克，如无承制而亢极则为害，有制克方能生化。也就是说，由于相制与相化关系的存在，无论是相生还是相克，都不能仅仅考虑“行”的性质，还要考虑相互之间的量的关系。在五行关系网络中，如果力量匹配合适则整个体系运转正常，任何一行如果力量过于强大都会导致整体平衡失调。本来，日月星辰、春夏秋冬、山河大地、鱼虫鸟兽皆依五行之性各安其位，保持一个动态的平衡，则天地和序。这个平衡被打破，则日月星辰、春夏秋冬的运行就会失序，山河大地、鱼虫鸟兽的生成就会变态，灾异遂生。

春秋有「两类」：人事与灾异。何休曰：“灾者，有害于人物，随事而至者；异者，非常可怪，先事而至者。”人事与灾异以类相应也。故春秋重灾异，每有灾异必书，大至山陵崩颓，小至霜不杀草，二百四十二年间未尝或缺，其慎如此。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中，所书灾异一百二十二事，平均两年一事，可谓多矣。此一百二十二年事为：日食三十六、星孛三、星陨一、陨石一、不雨七、无冰三、大雨震电一、雨雪三、大雪雹三、地震五、山崩二、大水九、大旱二、饥二、无麦苗一、大无麦禾一，陨霜不杀草、李梅实一、陨霜杀菽一、雨冰一、多麋一、有蜮一、有蜚一、蝝生一、六鹢退飞一、螟三、十牛伤四、牛死四、宫室灾六、震庙一、屋坏二、齐大灾一、宋灾一、陈灾一、卫灾一，郑灾一。此一百二十二事，除春秋所书列国诸侯会盟、大夫专擅等事外，为春秋所记主要事项。盖世愈乱而灾异愈多，观春秋一书可见也。（蒋庆《公羊学引论》）

灾异以见天意，以警人事也。灾者天之谴也，异者天之威也。谴之而不知，乃畏之以威，《诗》云“畏天之威”是也。庄公二十年夏，“齐大灾”。公羊子：“大灾者何，大瘠也。大瘠者何，疠也。何以书，记灾也。外灾不书，此何以书，及我也。”何注曰：“疠者邪乱之气所生。是时鲁任郑瞻，夫人如莒淫泆，齐侯亦淫诸姑姊妹不嫁者七人。”董仲舒曰：“鲁夫人淫于齐，齐桓姊妹不嫁者七人。国君，民之父母；夫妇，生化之本。本伤则末夭，故天灾所予也。”是时齐鲁之间一片乌烟瘴气，伤风败俗，故天以疠疫之灾谴之。僖公十五年秋，“己卯，晦，震夷伯之庙”。公羊子曰：“晦者何，冥也。震之者何，雷电击夷伯之庙者也。夷伯者，曷为者也，季氏之孚也（季氏信任之臣）。季氏之孚则微者，其称夷伯何，大之也。曷为大之，天戒之，故大之也。何以书，记异也。”何注曰：“明此非但为微者异，乃公家之至戒，故尊大之，使称字，过于大夫以起之，所以畏天命。此象桓公德衰，强楚以邪胜正，僖公蔽于季氏，季氏蔽于陪臣，陪臣见信得权，僭立大夫庙。天意若曰：蔽公室者是人也，当去之。”董仲舒曰：“夷伯，季氏之孚也，不当有庙。震者，雷也。晦冥雷击其庙，明当绝去僭差之类也。”时主上德衰，陪臣见信僭立，故天威震怒以戒之。故董子曰：“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国家之失乃始萌芽，而天出灾异以谴告之。谴告之而不知变，乃见怪异以惊骇之。惊骇之尚不知畏恐，其殃咎乃至。以此见天意之仁而不欲害人也。”（《必仁且智》）

故灾异虽“悖乱之征”，当“畏而不恶”。不厌恶，不躲避，迎难而上。董子曰：“故见天意者之于灾异也，畏之而不恶也。以为天欲振（拯救）吾过，救吾失，故以此报我也。”灾异是天的惩戒，是天之关怀、眷顾，天道仁心也。当知“内以自省，宜有惩于心；外以观其事，宜有验于国”。此乃幸事也。“春秋之法，上（人主）变古易常，应是而有天灾者，谓幸国。”倒是长时间没有灾异，反而令人担忧。“楚庄王以天不见灾，地不见孽，则祷之于山川日：天其将亡予邪，不说吾过，极吾罪也。以此观之，天灾之应过而至也，异之显明可畏也。此乃天之所欲救也，春秋之所独幸也，庄王所以祷而请也。圣主贤君尚乐受忠臣之谏，而况受天谴也。”（《必仁且智》）

灾异既是五行失序，当救之以仁，重建和序。董生曰，仁之美者在于天。天，仁也。天覆育万物，既化而生之，有养而成之。事功无已，终而复始，凡举归之以奉人。察于天之意，无穷极之仁也。人之受命于天也，取仁于天而仁也。是故人之受命天之尊，父兄子弟之亲，有忠信慈惠之心，有礼义廉让之行，有是非顺逆之治，文理灿然而厚，知广大有而博，惟人道可以参天。（《王道通三》）故“五行变至，当救之以德，施之天下，则咎（凶灾）除。”否则，“不救以德，不出三年，天当雨石。”故曰：

木有变，春凋秋荣。秋木冰，春多雨。此繇役众，赋敛重，百姓贫穷叛去，道多饥人。救之者，省繇役，薄赋敛，出仓谷，赈困穷矣。

火有变，冬温夏寒。此王者不明，善者不赏，恶者不绌，不肖在位，贤者伏匿，则寒暑失序，而民疾疫。救之者，举贤良，赏有功，封有德。

土有变，大风至，五谷伤。此不信仁贤，不敬父兄，淫佚无度，宫室多营。救之者，省宫室，去雕文，举孝弟，恤黎元。

金有变，毕昴为回，三覆有武，多兵，多盗寇。此弃义贪财，轻民命，重货赂，百姓趣利，多奸轨。救之者，举廉洁，立正直，隐武行文，束甲械。

水有变，冬湿多雾，春夏雨雹，此法令缓，刑罚不行。救之者，忧囹圄，案奸宄，诛有罪，蓃五日。（《五行变救》）

天人一体，相生感应也。董子曰：“天地之间，有阴阳之气，常渐人者，若水常渐鱼也。”（《天地阴阳》）人在天地之间，好比鱼在水中。这是一个有机的整体的宇宙。又曰：“天气上，地气下，人气在其间。春生夏长，百物以兴；秋杀冬收，百物以藏。故莫精于气，莫富于地，莫神于天。天地之精所以生物者，莫贵于人。”（《人副天数》）这是一个混然一体的大生态，天人合一也。又曰：“人之［为］人本于天，天亦人之曾祖父也。此人之所以上类天也。人之形体，化天数而成；人之血气，化天志而仁；人之德行，化天理而义。”（《为人者天》）又曰：“天地之生万物也以养人，故其可食者以养身体，其可威者以为容服。”（《服制象》）天是父宇宙，人是子宇宙。父子相继，生育养长，成而更生，终而复始，天之道也。又曰：“人受命乎天也，故超然有以倚。物疢疾莫能为仁义，唯人独能为仁义；物疢疾莫能偶天地，唯人独能偶天地…物旁折取天之阴阳以生活耳，而人乃烂然有其文理。”（《人副天数》）人副于天，有责任长万物而参天地也。又曰：“是天地之间，若虚而实，人常渐是澹澹之中，而以治乱之气，与之流通相殽也。”气化相殽，相感相应。又“人下长万物、上参天地，故其治乱之政，动静顺逆之气，乃损益阴阳之化，而摇荡四海之内”。故“世治而民和，志平而气正，则天地之化精，而万物之美起。世乱而民乖，志僻而气逆，则天地之化伤，灾害起。是故治世之德，润草木，泽流四海，功过神明”。盖“治乱之气，邪正之风，是殽天地之化者也”。故王者参天地，当与天相向而行。天人相向而治，则“人气调和而天地化美”，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是也。（《天地阴阳》）

故曰：人于天也，以道受命。（《顺命》）故王者不可以不知天。《诗》云：天难谌斯，不易维王。“知天，诗人之所难也，天意难见也，其道难理。是故明阳阴入出实虚之处，所以观天之志。辨五行之本末顺逆，小大广狭，所以观天道也。”（《天地阴阳》）知天而法天。子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三代圣人不则天地，不能至王。“天志仁，其道也义。为人主者，予夺生杀，各当其义，若四时；列官置束，必以其能，若五行；好仁恶戾，任德远刑，若阴阳。此之谓能配天。”（《天地阴阳》）法天必畏天。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是故天之所加，虽为灾害，犹承而大之，其钦无穷，震夷伯之庙是也。天无错舛之灾，地有震动之异。”（《奉天》）是故，“省天谴而畏天威，内动于心志，外见于事情，修身审己，明善心以反道者也。”（《二端》）法天必敬天。“天者百神之君也，王者之所最尊也，以最尊天之故，故易始岁更纪。”（《郊义》）“是故天子每至岁首，必先郊祭以享天，乃敢为地，行子礼也。”“春秋之义：国有大丧者，止宗庙之祭，而不止郊祭，不敢以父母之丧，废事天地之礼也…夫古之畏敬天而重天郊，如此甚也。”（《郊祭》）“天者，百神之大君也，尊天不备，虽百神犹无益也”（《郊语》）尊天极至，然亦不废百神之祀耳。如此，则事天之道配矣。“受命之君，天意之所予也。故号为天子者，宜事天如父，事天以孝道也。”（《深察名号》）尧谓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察身以知天，以身而度天也。

3）乾坤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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