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梦华录》里的宋人生活细节

作者：吴钩

来源：作者赐稿

          原载于 “我们都爱宋朝”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二年岁次壬寅五月廿八日庚戌

          耶稣2022年6月26日

1、休沐

《梦华录》里提到的“休沐”是什么意思？休，即休息；沐，即沐浴；休沐，就是休假，让人回家洗澡的意思。休沐之制，始于秦汉。汉时，公务员每上五天班，可以休沐一天，因为汉代公务员上班，食宿都在政府机关大院内，大概当时也没有什么公共浴堂，所以每隔五天，便要放公务员回家洗澡、省亲。

宋朝时，洗澡已经不成问题，人们甚至可以天天洗澡。但以休沐为名的休假制度还是延续下来，公务员每个月有三天的旬休，一年合计36天。

除了休沐假，宋朝还有许多节假，其中元日、元宵节、寒食节、天庆节、冬至5个大节各休假7天，合计35天；天圣节、夏至、先天节、中元节、下元节、降圣节、腊日7个节日各休3天，合计21天；立春、人日、中和节、春分、春社、清明、上巳节、天祺节，立夏、端午节、天贶节、初伏、中伏、立秋、七夕、末伏、秋社、秋分、授衣节、重阳节、立冬21个节日各休假1天，合计21天。总计77天。

77天节日假加上36天休沐假，可以算出来，宋朝人一年有113天的休假，与今日我国的节假日天数差不多。

2、酒伤

《梦华录》中，池衙内疗伤的医馆外墙贴着两条广告市招，一条的广告语是“治酒所伤真方集香丸”，另一条的广告语是“大理中丸医肠胃…”。这两条市招都有出处，来自《清明上河图》，《清明上河图》的赵太丞医馆外就有同样的两块广告招牌（见下图）。

为什么医馆要打出“治酒所伤”的广告？因为当时喝酒喝坏了肠胃的人非常多。为什么酒伤患者这么多？因为宋朝是一个鼓励饮酒的朝代，其他王朝或有禁酒，宋朝政府不但从未禁酒，而且鼓励大家都喝点酒。为什么宋政府鼓励饮酒？因为政府可以从商品酒的销售中获得可观的酒税，喝酒的人次越多，商品酒的销量就越多，政府收到的酒税也会越多。

3、长生库

《梦华录》里顾千帆偷偷送给赵盼儿的“长生库帖”是什么东西？是宋代的一种票据，发行这一票据的机构是寺院的长生库。宋代有不少民营的贷款机构，其中富商开设的放贷机构叫质库、解库，寺院开设的放贷机构就叫长生库。因此，顾千帆的这张“长生库帖”很可能是他向长生库借钱的抵押贷款票据。

不过，宋代的寺院长生库还像今日的银行一样吸纳存款，南宋黄震的《黄氏日钞》提到一个故事：绍兴府有一位叫做孙越的读书人，幼时年贫，不过他的叔祖很赏识他，在长生库存了一笔钱，作为侄孙日后参加科考的费用。那么剧中的“长生库帖”也可能是顾千帆将钱存入生长库的存单，类似今天我们使用的银行存折。

4、嫁妆

有一集《梦华录》讲到，半遮面茶坊的小姑娘说她要努力工作、多赚点嫁妆。宋朝人婚嫁，确实十分看重嫁妆，社会流行厚嫁之风，嫁妆很丰厚，不仅仅是几十贯钱，更重要的是不动产，多少亩田、多少套房子之类。这个嫁妆，宋人习惯称为奁产，其实质就是女性从父母那继承到的财产份额，只不过以嫁妆的形式出现，随新娘子带到夫家。

请注意，奁产的支配权是掌握在妻子手里的，不归夫家支配。宋人在议婚、定亲阶段，女方要给男方送“定帖”，列出随嫁的奁产。这是炫富吗？不是。这是婚前财产证明。以后妻子若改嫁，是有权利带走属于她所有的财产的。宋朝法律也保护女性的这一权利。一旦发生奁产纷纷、闹上法庭时，那定亲时的“定帖”，妻子可以拿出来作为自己主张财产权的证明。

5、榜下捉婿

《梦华录》提到的“榜下捉婿”，是什么一回事？这是宋代社会流行的风气：每到科考放榜之日，土豪们都涌到榜下抢新科进士当女婿（我记得电视剧《知否知否》也出现过榜下捉婿的情节，见下图）。

北宋朱彧的《萍州可谈》记录说，“近岁富商庸俗与厚藏者嫁女，亦于榜下捉婿，厚捉钱以饵士人，使之俯就，一婿至千余缗。”一出手就是一千多贯钱，直砸得寒门出身的新科进士晕晕然。当然也有不愿意迁就土豪的士子，却苦于被土豪一家子捉着，走不脱身。曾有一新科进士，年少有风姿，土豪们都想抢他做女婿。放榜之日，少年即被一群健仆强行带至一豪宅中，然后出来一个穿金紫衣裳的土豪，对他说：“某惟一女，亦不至丑陋，愿配君子，可乎？”少年鞠躬谢曰：“寒微得托迹高门，固幸，待更归家，试与妻商量如何？”围观的众人“皆大笑而散”。

“榜下捉婿”虽是富商主动巴结士人，但如果士庶的通婚限制没有突破，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从婚姻重门户到重资产，反映了一个非常深刻的社会变革：建立在“身份”、“门阀”之上的阶层壁垒失效了，资本已经获得了打通阶层壁垒的力量。这也是近代化的表征之一。

最后开个脑洞

最近几年播出的几部宋朝剧，在剧情的时间线上恰好是相互衔接的。《大宋宫词》讲的是宋真宗与刘娥的故事，而《梦华录》的故事背景则设定为真宗朝晚期，即天禧—乾兴年间。天禧—乾兴之后，便是宋仁宗朝，正是《清平乐》故事展开的时间段。在仁宗朝后期，《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故事开始登场，并将主要的情节带到英宗朝治平年间。

《大宋宫词》与《清平乐》都是以真实的宋代历史人物为主角，不好天马行空编故事。《知否知否》与《》则是虚构的人物与剧情，可以大胆地编故事。下面就来脑洞一下：

顾千帆与赵盼儿最终成婚，封侯爵，于天圣初生下一子，取名顾辉（顾盼生辉嘛），字顾偃开。顾偃开于庆历初年生子，取名顾廷烨。顾廷烨娶妻盛明兰。——你看，这样，《梦华录》与《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故事情节就无缝衔接起来了。哈。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