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黑手党:犹太人、出版业和战后美国文学》简评

栏目:他山之石
发布时间:2022-10-28 22:56:46
标签:犹太人

《文学黑手党:犹太人、出版业和战后美国文学》简评

作者:约瑟夫‧爱波斯坦 著 吴万伟 译

来源:译者授权儒家网发布

 



两位犹太老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聊天,一位在抱怨说反犹主义在全世界死灰复燃。过了一会儿,他的伙伴打断他,反而说在这个人看来,正好相反,犹太人现在处于最好的时期:他们控制了金融界,他们控制了媒体,政客成为他们口袋里的宠物,以色列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和来势汹汹。第一个说话者震惊之余,反问他这样说的理由是什么?第二个人回答说,“很简单啊。我不听广播,不看报纸,只观看半岛电视台(Al Jazeera)。”

 

这个笑话是我在阅读乔什·莱姆波特(Josh Lambert)的《文学黑手党:犹太人、出版业和战后美国文学》出现在的脑海里的。莱姆波特是卫斯理大学英语副教授和犹太研究中心主任,在书中他考察了犹太人在20世纪后半叶在出版界和文学界的影响。他指出说,1900年之前,美国犹太人往往是被排除在大出版公司和期刊编辑部之外,根本无缘在大学文学系当教授。一旦建立在偏见基础上的壁垒被打破之后,犹太人很快获得了有影响力的职位,常常聘请其他犹太人,推荐犹太学生,在文学界搞任人唯亲。我总是说,任人唯亲没有错,只要你将其限制在家人的范围之内。

 

毫无疑问,犹太人在美国文学界的影响,即便不是有组织的,但的确无处不在。思想类杂志的很多编辑都是犹太人,犹太文学批评家更是不计其数。

 

在出版公司,犹太人似乎也无处不在。犹太人在大学担任教授的人数也在增加。引起评论最多的小说家在从1950年代开始的一段时期以来主要都是犹太人,而犹太人小说本身在1970年代末期处于顶峰,美国知名作家戈尔·维达尔(Gore Vidal)从来不是犹太人的好朋友之一,他评论说,美国小说界被四个犹太小说家所占领---诺曼‧米勒(Norman Mailer)、索尔‧贝娄(Saul Bellow)、伯纳德‧马拉默德(Bernard Malamud)、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还有一个“特立独行的外邦人(犹太人用语,含冒犯意,非犹太人---译注)”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

 

犹太人的这种影响力如何产生的呢?我的感觉是在很多方面,它的确归功于迄今为止一直受到文学机构中反犹主义安排压制的文学人才的涌现。最初是词汇,很快犹太人也来了,对他们来说没有比犹太人更爱唠叨的人了。犹太人的话语天赋从前是投入到《塔木德经》和其他宗教研究中,如今他们越来越世俗了,精力被投入到诗歌、小说、随笔、评论等上面。犹太人作品很快大量出现,虽然从来不是以有组织的形式。

 

乔什·莱姆波特(Josh Lambert)的标题暗示这个活动的出现是以有组织的方式进行的,存在犹太人文学黑手党,作者相信根本没有这种事。毕竟,黑手党意味着机构严密的组织,拥有清晰的目标、边界清晰的领地、丰厚的战利品、袭击人。接着是最臭名昭著的反犹主义宣传册设下的糟糕先例《锡安长老议定书》(The Protocols of the Elders of Zion所谓的“犹太人征服世界”阴谋的具体计划---译注),人们从莱姆波特先生的尾注之一中得知,该文件预测犹太人将控制“文学和新闻界”,如果“发现有任何人愿意写文章反对我们,他们将找不到任何渴望出版其著作的人。”莱姆波特的书的更准确标题应该是“文学黑手党?”这个问号少不了。

 

将近半个世纪之前,另外一本书《智慧写作的终结》(1974),作者理查德·柯斯特兰尼兹(Richard Kostelanetz)假设了这样的文学黑手党存在,围绕四个人物组织起来,他们是刊物《评论》(Commentary)的主编诺曼‧波德霍雷茨(Norman Podhoretz)、兰登书屋编辑总监贾森·爱泼斯坦(Jason Epstein)、《异议者》编辑、批评家欧文‧豪(Irving Howe)和《纽约书评》编辑罗伯特‧希尔维尔斯(Robert Silvers)。这四位都是犹太人,但其中三人相互不说话,根本没有在柯斯特兰尼兹的阴谋论中留下任何印记。他认为他们渴望要做的是阻止年轻作家的成长,妨碍先锋派文艺的进步。(柯斯特兰尼兹先生当时是年轻的先锋派作家)在没有藏宝的地方到处寻宝,《智慧写作的终结》忽略了这个事实,知识分子尤其是文学知识分子很容易相互争吵,连组织起幼年童子军(Cub Scout)窝点都困难重重,更不要说成立黑手党了。

 

莱姆波特先生没有这样的阴谋论,没有提出核心观点,也没有提出鲜明的论证。相反,他满足于显示20世纪美国文学界犹太编辑和作家之间,犹太老师和学生之间的联系,或者丈夫和妻子,父母和子女关系等。他在绪论中写到,其目的是“描述和探索一套曾经给美国文学文化历史产生重要影响的复杂的同质性逻辑(homophilous logics)。”(“同质性”这个社会学术语我之前并不晓得,其意思是拥有共同背景、信念和兴趣的人形成的社会联系)。他补充说,他的书“关注了美国文学专业人士的主要派别如何通过形形色色的亲属关系与相关人员---如他们的同乡(landslayt是意第绪语,意思是来自同一个城镇的犹太人老乡)、学生、配偶和伙伴、孩子联系起来,以及这些联系如何影响和塑造了品味、决策制订和创造性表现形式”。

 

《文学黑手党》花费了五页的篇幅谈论索尔‧贝娄(Saul Bellow)描写出版界反犹主义的小说《受害者》(1947)。我们了解到贝娄本人在1943年在《泰晤士报》求职时遭到拒绝。他对于反犹主义一直非常警惕(on the qui vive),爱德华‧希尔斯(Edward Shils)曾经对我说,“如果我们的朋友索尔坐在英国女王的宝座上两个小时,他将有两个重大发现:1. 女王不理解现代艺术家的条件;2. 她是反犹主义者。”莱姆波特提及关注犹太人和出版业的其他小说---其中有罗娜·贾菲(Rona Jaffe)、山姆·阿斯特拉坎( Sam Astrachan)、伊凡‧戈尔德(Ivan Gold)、安妮‧伯斯坦因(Ann Birstein)等人的短篇或长篇小说。

 

《文学黑手党》有很长一章是谈论莱昂纳尔‧特里林(Lionel Trilling)。如果获得他的推荐信或者书籍广告宣传,简直就等同于拿到了打开文学和学界大门的神奇钥匙。但是,莱姆波特的特里林一章显示出犹太人帮助其他犹太人取得文学成功的隐含主题已经开始动摇。一方面,特里林并非典型的犹太人。对此,特里林会像演员乔纳森‧米勒(Jonathan Miller)那样说,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犹太人,只是有些犹太人味道。”此外,莱姆波特回顾了特里林对犹太人学生的帮助,却没有提及特里林给予非犹太人学生的帮助。戴安娜‧特里林(Diana Trilling)若没有丈夫的名气加持,可能就破产了,很少有人讨论。

 

莱姆波特汇报说,虽然作为妇女事业的朋友,特里林却没有全力帮助女学生或同事。他收集来自马琳‧马吉德(Marion Magid)、卡罗琳·海尔布伦(Carolyn Heilbrun)和辛西娅·欧芝克(Cynthia Ozick)的证词,却基本上都视而不见。莱姆波特引用欧芝克女士的话,特里林将她和另外一个女生搞混了,“因为我们都是与他有些联系,但印象不清的女性,这位善于区分细节的著名批评家没有办法分清谁是谁。”显然,厌恶女性是死后可以加在身上的指控。

 

莱姆波特包括了一份长长的清单,列举了出版界的犹太女性,他暗示这些人至少部分是依靠丈夫的权势的帮助而获得现有地位的。他提到的人中最著名的是米吉‧戴克托尔(Midge Decter (诺曼‧波德霍雷茨夫人)、格特鲁德‧希默尔法布(Gertrude Himmelfarb (欧文‧克里斯托尔(Irving Kristol)夫人)和芭芭拉‧爱波斯坦(Barbara Epstein (贾森·爱泼斯坦夫人),这三位女士都已去世。他声称她们的声望依靠丈夫的名气,这样的说法很可疑,因为三位都是了不起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米吉‧戴克托尔是精彩的随笔作家和编辑;格特鲁德‧希默尔法布是与英国著名传记作家里顿‧斯特拉奇(Lytton Strachey)相反的人,在恢复维多利亚时代知识分子的优雅风味方面是比其他任何人都做得更多的学者,而芭芭拉‧爱波斯坦作为编辑给《纽约书评》上的文章带来一种文学敏感性,而这份刊物本来充斥着是疯狗和霸道的英国男人。

 

在犹太人文学人物的孩子和孙子这个话题上,莱姆波特收录了阿尔弗雷德‧克诺夫(Alfred A. Knopf)的儿子帕特(Pat)、伯纳德‧马拉默德(Bernard Malamud)的女儿贾娜‧马拉默德‧史密斯(Janna Malamud Smith)、亚瑟‧米勒(Arthur Miller)的女儿丽贝卡(Rebecca)、贾森·爱泼斯坦的儿子雅各布(Jacob)、丽贝卡·戈尔茨坦(Rebecca Goldstein)的女儿雅尔‧戈尔茨坦‧拉夫(Yael Goldstein Love)。此外,还包括阿尔弗雷德‧卡津(Alfred Kazin)、丹尼尔‧贝尔(Daniel Bell)、莱昂纳尔‧特里林、欧文‧豪、诺曼‧波德霍雷茨、索尔‧贝娄的孩子等。莱姆波特清单中缺少的是克里夫顿(Clifton)的女儿安妮·法迪曼(Anne Fadiman)。 

 

有证据表明莱姆波特对政治正确的嗜好贯穿本书始终,在后面的篇幅中,这种兴趣变得更浓烈。他期待文学界即便不是更多依据选贤任能原则进行权力分配,至少应该打破小圈子,容纳性更广。他希望揭露出版界从前给女性的不公平待遇,揭露编辑中性骚扰女性的更多丑闻,他希望聘用更多少数族裔,这些在他看来将减少美国文学文化圈里犹太人的影响。

 

作者渴望多样化,让出版社招募更多的黑人、土著和有色人种(BIPOC)员工。美国当今最大的出版社宣称已经将这政策作为其优先选择了。不过,在出版业各方面的员工构成的变化和非犹太人的增加不大可能复兴美国文学,如果这些人仍然坚持政治正确的话。美国克诺夫出版社 the Alfred A. Knopf)名为比尔·科尔(Bill Cole)的非犹太人公共关系代理人就被称为外邦人民众(the goy polloi)。

 

过去没有犹太人文学黑手党强行灌输观点或者压制其他观点,如果引用《锡安长老议定书》的话“没有发现任何渴望写文章反对我们的人”。是政治正确在作祟,它也是文学创作中的强大限制因素,限制了作家可以写的范围。在政治正确支配下,托尔斯泰,一个男人将不被允许写《安娜‧卡列尼娜》;高加索人哈里特·伊丽莎白·比彻·斯托(Harriet Beecher Stowe)将不被允许写《汤姆叔叔的小屋》;本人是同性恋者的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的《追忆似水年华》的很大部分内容是反对同性恋的。与莱姆波特先生相反,大声召唤犹太人回来就够了。

 

作者简介:

 

约瑟夫‧爱波斯坦(Joseph Epstein),作家,最新著作是《大杂烩:随笔、评论、短文集》。

 

译自:JOSEPH EPSTEIN ON THE BOOK BY JOSH LAMBERT TITLED “THE LITERARY MAFIA: JEWS, PUBLISHING, AND POSTWAR AMERICAN LITERATURE”

 

https://jacklimpert.com/2022/07/about-the-book-the-literary-maf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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