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杂谈

作者：李林杰（四川大学政治系博士生）

来源：作者赐稿

西苑莫微于池，池水莫恶于污。池微而游鳞易钝，水污则朱鱼难适。夫西苑小池，方寸涸浅，塘水自绝于外，池景闭塞于内，静流滞壅之地，枯荷败萍之湾。虽校方数易其貌，亦难增胜其生气。

然亦有黑鹅成双，别样独具。怡情适然乎衰弊之境，从容安泰于清泠之风。美池之不自美而不假于池之美，乐己之不当乐而不藉于境况之乐。方知王右军之所以爱鹅，非爱鹅之体，唯慕鹅之性。

不罔于腐水之洿，不哀于逆境之困，君可免乎？

丁酉年九月十四

自行敏楼左缘小径而行，环池皆柳，是为东池。驻步踵足，并肩顿首，观者人胜。是时江南春分，骤雨晴空，芳尘弥漫，若过酒肆；乃至雨霁日出，水兴雾腾，若置仙境。游者三两为伍，默默隅坐，侧听流水，释虑发抑。

然冬秋之际，木叶偏色，群芳尽脱，一池凋敝，满塘残色。鲜有立身而观者，不论坐赏。

呜呼，人独爱春夏之池，而疏冬秋之塘。独慕池之美而恶乎池之丑。然论美丑，相辅相衬，丑之不存，何以为美？春夏增色，是为池景；秋冬衰弊，亦为池景。亦美亦丑，共美共丑，皆为池本。爱池之春夏，岂有舍冬秋之池者？慕池之冬秋，岂有不怜春夏之池者？爱美容丑，爱其春夏秋冬，方正道也。

戊戌年二月十三

游访临水，适逢二鸟嬉戏江亭，啼鸣良久乃去。余为之所动，遂记此事。夫居室无风雨之摧，坐卧无冷暖之忧，鸟不及人也。然，广厦之大，与天地何如?陈设之精，共自然孰美?枕天地之秀色，得自然之旨趣，凌飞翼于长空，度生死于无虞，人孰与鸟乎?愿生如飞鸟，不羁自由。

己亥年正月十五

平生首次梦见大鱼。

泊于浅滩，似涸辙；逸而摆尾，亦如灵动。

傲目相对，睹人若无物；久立无言，视之不自知。

相思入梦耶？所执幻化耶？或是，积虑所成哉？不可名状。

世事如梦，莫知拟鱼。天命之所定，人心实难度之；行迹之莽芜，明思实难察之。三尺微命，梦境尚不可究；一介书生，得失亦难自量！

无分物我之境，不正明痴之辩。长守日月如游梦境，永望荒丘如随幻影，方得神游。

嗟夫，大梦易晓，人生多秋。

庚子年冬月廿二

道家，果真是一家乎?罗祖五部经，李组三部经，神魔林立，万象通天，乱不可言，杂不可抟，按宗教之理性程度，万物起于一有，归于一无，权威一出，政不二措，方为逻辑圆满。有真善美之一元绝对，方有芸芸众生之万向同宗。则或信于财，或信于缘，或信于气象或信于长生，果真信乎？尽心尽性尽意，不过烧香孝供，神堪腐于人哉?

辛丑年三月廿二

今夜无月。奇怪的很，本应有一轮阴历看来至圆的月亮。可还是没有，阴历错了否？或许是，是否将太多的意义加注在这轮月色上，靠着这圆，证成佳节应有的氛围。可还是没有罢，这是客观。则是否这个节日便不值了？因其意义，确证为虚假。又有说，只要心中有圆月，则夜夜中秋，孤夜亦是称景。但为，何非为今日不可。思索后顿悟，今夜确为阴历上一年至圆之夜，只是不巧被乌云遮挡了罢。月还在那，不过尔尔。

壬寅年中秋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两篇名作出自同一人，感慨人的意义世界真的颇为复杂。或许数十年春秋，每个人自己的心，即为其本人一路最真实的风景。不过意义负载，旅途亦太累。意气风发则青山见我亦妩媚，人生失意则白发可尽生，真性情如斯而不必固执中庸之死人理，当尽兴尽悲，而无有遗憾！

癸卯年腊月廿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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