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禁止的是奢淫滥祭，但通告表述不准确、不严谨，要改文风

作者：许石林

来源：作者赐稿

          原载于 “许石林”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五年岁次甲辰二月廿二日甲午

          耶稣2024年3月31日

一早收到某平台邀请：评论南通因禁止销售制造冥钱冥币引发的舆论热点。

缘起——

江苏南通市3月25日发布《禁止制造、销售封建迷信殡葬用品的通告》。通告的关键内容——

“为进一步推动我市殡葬改革，摒弃丧葬陋俗，倡导文明祭祀，净化城市环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气污染防治法》《殡葬管理条例》《江苏省殡葬管理条例》等法律法规，现通告如下：全市范围内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制造、销售冥币纸钱、纸扎实物等封建迷信殡葬用品。”

复曰——

南通的通告表述不准确、不严谨——

考诸现状，南通市近年出现愈演愈烈淫奢滥祭现象，殡葬焚祭用品商家为迎合奢靡，制造出越来越离谱的纸扎用品，至于有仿真别墅楼房等，高大有两层楼高，装饰华丽，一旦焚烧，烈焰腾空，烟雾弥漫，望之骇然。南通市正是出于对此奢靡淫祀滥祭的限制和禁止以及环境安全等的考虑，出台通告，这正是职分所在。所禁者正此违礼坏俗之事，基于这一点，支持南通的做法。

但南通市的《通告》却笼统地称禁售冥纸冥币，是不妥的。“教化者，朝廷之先务。”应该先告知民众哪些是奢靡淫滥，哪些是违背风俗礼仪的，违背风俗礼仪之祭，乃以僭越非分贿赂鬼神，不仅坏礼，是为不敬，不仅祖先不受祭享，更是对祖先的亵渎，礼当禁绝之。

不应笼统地先自我标榜“文明”，而昌言“摒弃丧葬陋俗”。显然用词草率了。这种扣帽子的惯性思维，直接抵触人对祖先祭拜的诚意，容易引人不满与反感。什么时候都不应轻易指责现行丧祭之俗为封建迷信，也不能轻易自负现代文明而讥传统习俗为愚昧。鲜花未必有纸花更能通神明，鲜花久置墓前，久则败馁，至于发臭。而纸钱经亲手焚烧，从有化无，恰合乎人心上接鬼神之意。况真正谙熟中国传统风俗者，最懂得变通，比如南方山深林密，便将纸钱挂于坟前，是为清明春挂、寒日冬挂。并非一定焚烧。

近些年，每到清明、中元节、寒衣节等等，总有一些基层部门，出台类似通告。声色俱厉，言辞粗暴，究其用心，不过草率剿袭，不假思索。然而考诸现状，通告发布之日，也即其政令消泯之时，令之所禁有限，民之所犯无穷。不出事则已，一旦有事，则官方据通告以免责，犯民依通告而负罪。

又有轻易高举“移风易俗”大旗以壮大破坏既有传统风习之气势者。概不知自古“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而现在随便一个基层部门，想裁抑传统风习，就轻易自诩“移风易俗”，毫无体统。

天下风俗，总在不停地自然变迁、损益中，自古以来，即便备极礼仪、竭诚周密者，事后回顾，也不免多有疏漏与非分，即如大贤，也有追悔之憾。可以说，风俗礼仪，一直携带着非分与错误，带病延年而作用于世道人心。人之所以能群倡而力挽，正俗端风，多于事后反省而得之。自古风习礼俗，未尝不始乎隆而卒乎漓，犹如政事，未尝不始乎治而卒乎乱。常乱常漓，则将何所底止乎？然未有极而不反者也。而习俗与政理相因，漓者，乱之渐也。故政令所出，不可不慎。也因此，为政之要在耐得烦，不要企图一劳永逸。当此人心浇薄而祭祀奢淫，当节之以礼、损之以礼、益之以礼。不能迷信权力，动不动一纸通告一禁了之。概自古无无弊之事，无无弊之俗，即至善之事，久则弊生，何也？因时过境迁、形势异尔。若一禁而图永绝之自负，不亦刻舟求剑乎？

附央广网评论——

焚烧冥纸只是祭扫中的一个环节，谈不上是封建迷信。有关部门可以倡导，但不该以“封建迷信”为由简单粗暴禁止人们焚烧冥纸。这样的管理是机械式、不切实际、缺乏人情味的，应该慎重对待。

【按】央广网此论，至为切当。

2024年3月31日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