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三传通读入门之庄公十五年

作者：三纯斋主人

来源：“三纯斋”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五年岁次甲辰六月廿五日乙未

          耶稣2024年7月30日

[春秋]十有五年，春，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会于鄄。

夏，夫人姜氏如齐。

秋，宋人、齐人、邾（娄）人伐郳（兒）。郑人侵宋。

冬，十月。

鲁庄公十五年，公元前679年。

春季，《春秋》只有一条记录，“十有五年，春，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会于鄄。”

去年冬天，齐桓公、宋桓公、卫惠公、郑厉公几位诸侯在鄄有过一次会盟，当时是为了与宋国达成和解。这次，则是为了齐国的霸业。《左传》春季的记录就一句话：

十五年春，复会焉，齐始霸也。

鲁庄公十五年，几位诸侯再次会盟，这次会盟标志着齐桓公成为一代霸主。

所谓霸主，杜预注释说“始为诸侯长”，即所有诸侯里面，大家公认他排第一位，在他上面，只有周天子比他高。

这件事，不仅仅是齐国势力得到诸侯认可的标志，更重要的是，标志着实力代替了礼仪，历史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从此之后，齐桓公的位置始终在诸侯中排在了第一位，即使是位居公爵的宋国国君也得排在他的后面，而且他可以对其他同盟的诸侯发号施令。

《公羊传》对此条记录没关注，《榖梁传》还是那句：

复同会也。

我只想说，如果我的老师这样给我讲课，我肯定没兴趣好好听。

夏季，《春秋》也只记载了一件事，“夏，夫人姜氏如齐。”

文姜上次出现在《春秋》中还是鲁庄公七年与齐襄公的两次约会记录，此后鲁庄公八年齐襄公被弑杀之后再未见诸《春秋》，这次如齐到底所谓何事，史书均无记载。《左传》和《公羊传》对这条也没有额外注解，《榖梁传》还是老调重弹：

妇人既嫁不逾竟，逾竟非礼也。

我查资料，看到唐代徐彦的《公羊传注疏》注解至此，说了句“复与桓通”，意思是文姜又去齐国跟齐桓公私通去了——我觉得有些人这心理，确实阴暗得变态。张嘴就来，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我个人的猜测，可能文姜此次是作为鲁国特使前往齐国，试图进一步缓和齐鲁双方关系。齐国和鲁国在齐襄公末年关系大为缓和，但在齐桓公即位以后因为公子纠的缘故，前几年双方关系一直紧张，随着齐桓公这几年不断的经营，尤其是北杏之盟到鄄之盟，明显齐国身边已经笼络了一大批盟友——哪怕是名义上的，这对鲁国来说压力陡增，再与齐国直接对立只会对鲁国不利，所以双方讲和无疑是更好的选择，这也是此前促成齐鲁柯之盟的重要因素。文姜既是齐国的公主，齐国现任国君齐桓公跟她是兄妹（注：也可能是姐弟）关系，又是鲁庄公的母亲，要想进一步缓和齐国和鲁国的关系，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于公是为了两国，于私是为了兄弟和儿子，她也都有承担这一重任的义务。

文姜从鲁桓公三年嫁到鲁国，到现在已经三十年过去了，不知道她这次回到齐国，看着昔日熟悉的山川城郭，会不会想起鲁桓公，会不会想起齐襄公，会不会想起她与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恩怨纠缠？

秋天来了，不打仗都对不起这个肃杀的季节，所以战争顺应天时而生，《春秋》秋季唯一的记录就是战争，不过在引述《春秋》时，《左传》和《榖梁传》是“秋，宋人、齐人、邾人伐郳。郑人侵宋。”《公羊传》是“秋，宋人、齐人、邾娄人伐兒。郑人侵宋。”

郳，在鲁庄公五年出现过，当时说就是小邾国。但有学者怀疑因为《公羊传》这里是“兒”，所以可能不是小邾国而是另一个国家，但都缺乏充足的史料来佐证。

关于秋天这两场战争，《榖梁传》和《公羊传》均未关注，《左传》则注解了一下：

秋，诸侯为宋伐郳，郑人间之而侵宋。

诸侯攻打郳国，是为了给宋国出气——有一种说法说这个郳当时是宋的附庸，但这时候叛宋，所以才惹出这场战争。毕竟鄄之盟宋是重要的一方，既然结盟了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小弟受气大哥要出面为之讨个公道。但需要注意的是，此时齐国已经成为了霸主，且此次有齐国参加，之所以排序宋还是在前，并不是夫子有误，就是说明这件事的主谋和牵头方是宋。

宋是鄄之盟的重要参与方，这时候联合几位盟友去攻打倪国，但没有想到自己家里也遭到了攻击，关键是攻击宋国的一方也是鄄之盟的重要参与方——郑国。也就是说，齐桓公正式称霸标志的鄄之盟，刚盟誓不到一年，两个小弟先打了起来。

郑国为何要攻打宋国，虽然《春秋》和《三传》都没有交代，但是联系此前宋国和郑国在郑厉公即位事情上生出的一系列事端看，应该是刚复位的郑厉公，对自己这二十多年的坎坷经历始终有一口怨气，而之所以有这么坎坷的经历，起因就是当年宋庄公胁迫郑厉公纳贿，所以这口气始终憋在心里，这时候复辟成功了，国内估计也安定下来了，尽管年初跟宋国结盟了，也不过是面和心不合，想来想去要出这口恶气，恰好宋国出兵打倪国去了，国内空虚，于是脑子一热，趁机出兵攻打宋国——说明当时的盟誓，真的可信度不高。

诸侯攻打郳国，和郑国攻打宋国，两场战争结局如何《春秋》都未做交代，但是想来倪国是被痛扁了，郑国和宋国之间战况应该也不是多么激烈。因为跟着就是冬天，而冬天没什么大事可记，《春秋》直接三个字“冬，十月”完事。

但是，郑国这次攻打宋国，性质还是比较恶劣的，因为这明显是赤裸裸打脸齐桓公，以齐桓公的个性，他会就这样默许了吗？我们且待来年再看。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