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麟齋《春秋歸例》序

作者：吳笑非

來源：“尊周書院”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五年歲次甲辰六月初四日甲戌

          耶穌2024年7月9日

昔武帝問治亂於申公，對曰：“為治者不在多言。”史公謂天子默然。果默然乎？申公以《穀梁》《魯詩》授江公，江公與董子並事武帝。時丞相公孫弘亦受《公羊》，故董生文勝，江公吶口。果吶口乎？能教衛太子善《穀梁》，魯榮廣勝眭孟，而丞相韋賢、長信夏侯勝、侍中史高，竟申其學於宣帝，召蔡千秋為郎中，至於尹更始、蕭望之、劉子政，議論多從《穀梁》。則所謂“漢家自有法度”者，所託果何人哉？

蓋《公羊》長於制作，故興起於武帝，《穀梁》慎於守正，可託付於太子。故《公羊》之“為漢制法”，《穀梁》即“漢家自有法度”。雖然，《公羊》之制作，非莽大夫之虛名，《穀梁》之尊周，不外周公於漢家也。此二傳消長，故有之理也。及世卿專，兼併甚，讖緯禁，漢鼎移，二家亦同歸於衰。故見二傳之頡頏，而不知差池者，何足論《春秋》？

《春秋經·定公》：“元年春王三月晉人執宋仲幾于京師。”何以知“定無正”？以不書“正月”也。何以知“元年春王”，不為三月也？以例知之。蓋公之始年例書“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今定公不正，故變文去“正月”，而後文書“公即位”也。此見《春秋》必以例解，而以例解者，謂事變則文變，比例以斷也。

“晉人執宋仲幾”，其善惡也微，聖人何斷？范氏例曰“無罪者月”，又曰“稱人以執，執有罪”，此月而稱人，則何居？以《傳》曰“此其大夫，其曰人，何也？微之也”，知日月時例先於書法也。以書月知執者之惡，然後知“晉人”非眾辭，而以惡之，則是大夫而貶稱人也。

《經》曰“于京師”，《傳》何以知“不正其執人於尊者之所也，不與大夫之伯討”？以傳例曰“歸之于京師，緩辭也，斷在京師也”，“不言之，急辭也，斷在晉侯也”。“執”大夫諸侯，例不書地。此書“于京師”，若非“于楚丘”之罪主人，則知如“歸于京師”之非伯討也。

斯可見《穀梁》諷議，莫不出先師筆端，而體例既明，亦無事不斷是非也。唯例有正變，事出意表，注家或牽《公》《左》，或拘《周禮》，能無屬辭比事以申之乎？是有麟齋《歸例》之作也。

惟屬辭比事，宋明之工夫，異議攻駁，清學之能事，《歸例》何以別之？蓋捨傳求經者，理學也。以傳求例者，漢學也。若《公羊》“桓之盟不日，信之也”，則凡盟不日，自當不信，與《穀梁》同。何君闔反之？蓋隱元年“三月，公及邾婁儀父盟于眛”，《公羊》“因其可襃而襃之”，蓋有微言焉。託魯之褒，能無信終乎？故《公羊》本無日月時例，必為制作，則微言有重於日月也。見漢儒作例，必深於傳者也。《歸例》雖遍覽諸家，歸美前賢，而無不以《傳》為斷，以定歸往也。

《春秋歸例》不稱“穀梁”，以例者，聖人所以筆削也，而傳者，弟子明其損益也。徒見其傳，則不得聖人制作之心意；例不從傳，則或失聖人傳授之法度。故前作《穀梁傳集解補注》，已全范武子之法，今為《歸例》，用挈聖人之要。其獨推日月時例者，因《穀梁》之所主也。不及筆法名例者，以傳注之自明也。至於羅列以為大全，附傳以成新注，則友麟所不暇，以待後生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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