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政治化与政治儒家化

作者：王永炳

来源：联合早报

时间：2013年12月3日

日前南大孔子学院趁北大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杜维明教授出席“儒家与宗教：互动和对话”国际学术研讨会之便邀请他为“连士升青少年文学基金活动”主讲《1988年新加坡儒学群英会的启迪》，出席者非常踊跃。

会上，杜教授娓娓道来1982年新加坡积极推行儒家伦理教育往事，如今听来仍然感奋不已。当年，政府重金礼聘国际知名儒家学者如杜维明、余英时、熊玠、唐德刚等八人分批来宣扬儒学。他们精通中英文，为广大的各阶层人士、各不同语文背景者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地条分缕析儒学思想对于现代社会的适用性。各大语文媒体无不大事报道，轰动一时。

杜教授成为新加坡常客，和余英时一起受聘为教育部《儒家伦理》编写组顾问，协同本地学者和教育工作者使新加坡成为世界首个把儒家思想编成《儒家伦理》教科书在中学施教的国家，引起国际极大兴趣与关注，功不可没。

值得注意的是，杜教授在会上透露他是儒家八学者中最后一个接受新加坡政府邀请的，起因是他当时不太了解我国的具体情况，不能冒然答应，这是慎行。及至他和吴庆瑞副总理会面详谈并实地观察了之后，感受到政府推行儒家学说的诚意与德育的实际需要，他便义无反顾地协助新加坡推行儒家伦理教育。

个人认为杜教授最初之迟疑，无非是担忧儒家思想被执政者利用以巩固政权。纵观中国历史上不乏这种实例，儒家地位的兴衰起落，时而尊孔时而反孔，多与执政者意图与领导层的利益有关。以史为鉴，难免使一般儒家学者对于执政者产生疑虑，生怕“儒家政治化”，沦为专制政治工具，为维护政权者用。

与此相反的概念是“政治儒家化”，政治利用或根据儒家思想学说实现施政目的。宋初宰相赵普曾自诩他以“半部《论语》治天下”，语似夸张，但不无思考空间。《论语》是儒学经典，它涵盖了哲学、伦理、政治、法律、经济、军事、教育等思想精华，是为人处世的智慧结晶。所以说，真正用对了半部《论语》治好国家，并非不可能。

就以政治层面而言，孔子说：“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再三强调执政者必须在道德上作出表率。

孔子主张“为政以德”，他认为单靠行政命令和刑罚制约，人民只知避免犯罪遭刑罚而不知犯罪为耻;若用道德和礼教引导，人民不仅知犯罪为耻，而且能自我改正错误。至于君主有错，身为臣子的必须“勿欺也，而犯之”，意即不可阳奉阴违，应当面规劝。类似治国平天下的精辟之言甚多，难以赘述。所以说，“政治儒家化”未尝不是不可行的途径。

儒家认为政治与道德是统一不可分的，西哲亦不乏同样理念，譬如卢梭在《爱弥儿》中所言：“企图把政治和道德分开来研究的人，结果是两种东西一样也弄不明白。”儒家的政治理想就是实现“国泰民安”的终极目的，这也是当今执政者的道德承诺与实践所在。

 当代政府几全通过民选而执政，与过去旧专制政权不同。今之为政者讲求人格正直诚信，政纲民主公正，经过选民明智票选而执政，所有运作皆为国为民利益着想，一切有益思想方法包括儒家思想中的精粹都可派上用场，至于能受专制政权利用部分自然不合时用而遭受淘汰，所以，儒学一样能与时俱进地发挥作用。

持平而论，儒家化、政治化在今日民主社会已不是问题。儒家讲求政治与道德不可分，根据此思路，儒家思想(择其道德与可行部分)与政治合为一体，就不会产生意识形态问题。这也是此后儒家学者所应努力的方向。

责任编辑：李泗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