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窟居笔记》之四：

母亲不流泪

作者：范必萱

来源：作者授权 儒家网 发布

           原载于《月窟居笔记》（范必萱 著）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年七月初一日壬戌

           耶稣2015年8月14日

2002年5月1日，我在精舍忙于为蒋先生整理录音资料，无意中看了一下日历，恰逢孩子的生日，于是立即拿起手机给孩子打电话。但由于山区信号不好，始终联系不上他，心中难免有些焦急！

这些年，孩子是我的精神支撑。这次远离合肥到阳明精舍做义工，倘若没有他的理解和支持，我是难以成行的。

书院的生活很安静，闲暇时，我会思念孩子，回忆他小时候的许多趣事，心中充满温馨！多年来，即便是遭遇挫折或生活窘迫时，只要看到一天天健康成长的孩子，心里就平添了许多安慰……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此时此刻，我沉浸在对孩子的深深挂念之中。这，也许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那份最淳朴、最本然的母爱吧！

作为母亲，上天赋予你养育孩子的本能和责任，除了对孩子最本源的关爱之外，你还应该给予孩子一些什么呢？我在心里不停地追问自己。

回顾人类社会的进程，随着生产力发展，自私有制出现之后，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的转化已成为历史的必然。在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史中，女性长期缺席。对此，引来“五四”时期不少人对儒家礼教的诟病。到底女性在人类文明的历史中居于什么样的地位？我一直在努力寻找答案。在书院的大量书籍中，我找到了两位伟大的女性，这就是至圣先师孔子的母亲和亚圣孟子的母亲。在她们身上，我看到了母爱创造的奇迹！

孔子三岁丧父，年轻守寡的孔母孤苦伶仃，带着儿子在凄风苦雨中挣扎。这位年轻而坚强的母亲顶着生活的种种压力，离开陬邑迁居到曲阜，因为曲阜是鲁国的国都，是鲁国的经济、文化中心，典籍丰富，名师众多，有利于孩子成长。在相当艰难的环境中，这位母亲竭尽可能为孩子提供较好的学习条件，教他从小励志，继承先圣商汤伟绩，学习《诗》、《书》、《礼》、《乐》，还让他学习周朝的各种礼仪，自己也担当了儿子的第一位启蒙老师。《论语﹒为政》中孔子说：“吾十有五而至于学”，《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为儿嬉戏，尝陈俎豆，设礼容”等，是为佐证。孔子在母亲的教育下，读经书、习周礼，为他以后的学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生活中，孔母还教育儿子学习各种技艺，《论语﹒子罕》中，孔子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孔子不仅学会从事谋生的技艺，还会唱歌和弹奏各种古代乐器，会射箭、驾车。孔子的这些学识和技能，都是与这位伟大母亲的基础教育是分不开的。

亚圣孟子的母亲教子的故事更是家喻户晓。孟母也是早年守寡，生活上历尽艰辛。但是为了选择有利于儿子健康成长的环境，她三次择居而迁；为了教育儿子学业上持之以恒，学有成就，在一次儿子出现厌学情绪时，她不惜剪断自己昼夜辛苦织出来的布匹，断织而教，告诫儿子学业不可半途而废；还有孟母“买肉啖子”的故事，使人们看到这位年轻的母亲，十分重视通过自己的行为影响教育孩子，培养孩子“言出必行 ”的优良品质……在孟母慈爱而严格的教育下，孟子不仅饱读经书，还对社会人生的重大问题进行思考，一生致力于匡世济民、兼济天下，成为我国传统儒学的重要奠基人之一，成为后人景仰的“亚圣”。

两位普通的女性，两位伟大的母亲！她们用自己的坚强和刚毅，通过言传身教，培养出两位名垂千古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培养出两位举世瞩目的圣人。

历史上，还有许多女性在教子方面谱写了可歌可泣的篇章，如范仲淹、岳飞等杰出人物的母亲，用她们的故事告诉后人，女性虽然在社会生活中缺位，但她们在家庭生活中并不缺位，她们成功地担当了教育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封建时代的社会生活客观上弱化了女性的社会作用，但天赋的自然属性使她们的品性才能在家庭生活中得到彰显，她们间接地为社会的文明和进步作出了令人叹服的贡献。正如辜鸿铭先生所说：“一个民族的女性，正是该民族的文明之花，是该文明国家的国家之花。”在人类的文明史上，女性的作用和贡献是不可以忽视、也不可以替代的。母亲是家庭的守护神，是民族文化传承中不可或缺的纽带。

晚饭过后，手机响了，是孩子从武汉的学校里打来的。我高兴地说：“孩子，祝你生日快乐！”

孩子却立即纠正我的说法：“妈妈，今天不该是您祝贺我的生日，应该是儿子对您说：二十多年来，为了养育我长大成人，您辛苦了！……”听到这里，我哽咽了……

山中的环境是寂静的，书院的环境是寂静的，在这种寂静的环境里，一个人只需要面对自己的内心，真实地和自己的灵魂对话。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才能真正体认到人性本源中最美好的东西！

我是千千万万个普通母亲中的一员，但此时的我已经深深意识到，作为母亲，自身的品行修养是多么重要，因为母亲是孩子第一任最亲密的老师。

2002年初秋写于阳明精舍月窟居

责任编辑：葛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