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巽”卦随感

作者：孙铁骑

来源：作者授权 儒家网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七月廿七日戊子

           耶稣2015年9月9日

巽者，顺也；归依、随顺于他人也。人生在世，必有所归依，有所随顺也。传统中国人从不是西方文化所求之“单子”式存在，而是生而有天、地、君、亲、师之不可离，不可违，从而要上顺于生生不息之天地之道，中顺于君上、亲人、师长之教诲，如此才能立地生根，行有所成。故“巽”之卦辞言“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为何只能得“小亨”，而非“大亨”？因顺于他人，需要“有攸往，见大人”，虽有所得，却终非自身之大圆满，故为“小亨”。

而此“小亨”却是达于“大亨”之必要前提。顺于他人，实乃达于自足圆满之在前提，无如西方文化，将人自其初即视为独立个体，没有一体之仁，只以律法维系社群关系。中国哲学则以人性互通、感通为甚础，以圣人生命为楷模。欲得生命之大圆满，必先征之于圣人已经圆满之生命，故“利有攸往，利见大人”，此“大人”非俗情之有钱有势之人，而是“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故“利见大人”即是以圣人为师，使生命有所归依，从而知所取舍，择善固执，最终达于圣人之境而实现生命之彻底独立与圆满。故《彖》言：“重巽以申命”，申天命也。之所以尊师，尊师者代天传命也；之所以尊君，尊君者替天行道也。故《彖》又言“刚巽乎中正而志行，柔皆顺乎刚，是以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刚健中正，顺乎天命，不为己私，顺不失己，非舍己从人，曲己媚人之谓也。

故在人生起手之处，必要知所归依，不可盲目自大，要有敬畏之心，崇高之志。在心无所主之时就妄谈独立、自由、自主，只能空言惑世，贻害自身。或言只有知所归依之时，才人生真正开始之时。而此归依之处将决定人生整个路程，故不可不慎，故初爻言“进退，志疑也”，有所疑虑，慎思也。而生命之道本质为一，千门万径，总归于生生而已，故进退之志，最终必归于生生，故人生立志皆当以生生为本，坚而执之，自然知所取舍，与道合真，故初爻又言“利武人之贞，志治也”。

人要诚心向道，以道为归，则必然要舍去我执，达于上下与天地合流，万物与我为一之境，故二爻言“巽在床下”，唯道为大，卑己以求也，继言“用史巫纷若”，尽性至命也，诚意向道也，故能“吉无咎”也。此为以人道之“形而中”求天道之“形而上”，故言“纷若之吉，得中也”。

人之求天道，顺天命，见大人，非为外求，实乃孔子“为己之学”，内求之事也。如若舍己从人，丧其真我，则为道之所弃，其咎可知，故二爻言“频巽，吝”。如现代人无道义、无原则、无担当，唯金钱与权势为归依，趋炎附势，只求一时之利，不见身后之害，“频巽之吝”可见矣，故言“频巽之吝，志穷也”。

故人当“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立大人之志，尊道贵德，乐仁好义，则必然行而无悔，劳而有功，故四爻言“悔亡，田获三品”，又言“田获三品，有功也”。

知所归依，德配其位，奋而有为，必然有成。如五爻所言“贞吉悔亡，无不利”。人生无法安排自己的开始，却能安排自己的结局，即“无初有终”。而最终归依于何处，全在自己之选择，故人生向道，无分早晚，“先庚三日，后庚三日”，无大差别，要在悟与不悟，觉与不觉而已，佛门讲“一念迷即凡夫，一念悟即菩提”，其义如此。立志求道，必受其祥，故又言“无初有终，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吉”。此为人道所独有，形而中之事也。形而中之人才能求形而上之道，“人身难得，大道难逢”，此身不求道，乃失人道之正位矣！故言“九五之吉，位正中也”。

尽人合天，以身合道，乃大人之事。若乃小人，拘于名利，顺于世故，如孔子所谓“乡愿，德之贼也”，实乃之无德丧志之人，无所取与。故上爻言“巽在床下，上穷也”。如此之人，内丧真我，所得皆在外，失其本元，行尸走肉而已，故上爻又言“丧其资斧，贞凶”，“丧其资斧，正乎？凶也”。

巽为风，君子观“随风巽”之象，而思天道如风之流行，随风而巽，顺道而行，方能合于天命，行事有成，故《象》辞言“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责任编辑：葛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