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石】再辟浑沦——濂溪道学

栏目:散思随札
发布时间:2015-10-28 22: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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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辟浑沦——濂溪道学

作者:艾石

来源:钦明书院知止社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九月十五日丙子

           耶稣2015年10月27日

 

 

 

道丧千载,圣远言湮。

不有先觉。孰开我人?

书不尽言,图不尽意。

风月无边,庭草交翠。

——朱子《濂溪先生像赞》

 

《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儒家关于“形而上者”的思想,传说中始于伏羲画卦。作爲上古明君,伏羲仰观俯察,从天地人物中取象而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这便是“易”道的开端。经过历代沿革,到孔子之时,“易”确立了它作爲“经”的地位。

 

宋儒周敦颐,字茂叔,被学者尊称爲“濂溪先生”、“周子”。他的著作《通书》和《太极图说》大体上便是围绕“易”而展开的论述。尽管加起来不到三千字,它们却奠定了一代学术的规模。《宋史·道学传》云:“道学之名,古无是也……千有余载,至宋中叶,周敦颐出于舂陵,乃得圣贤不传之学。”朱子门人陈淳更说,“粤(发语辞)自羲皇作易,首辟浑沦。……濂溪不由师传,独得于天,提纲啓钥……上与羲皇之易相表里,而下以振孔孟不传之坠绪,所谓再辟浑沦。”

 

在孔孟之后的儒学中,周子首次建构出一种纯粹的、系统的性善论,并据此给出一条士人爲学、圣人成教的通路。

 

周子最著名的论述是:

 

“无极而太极。”

 

古人以“天”来指称万物所由生、众理所由立的“本原”,在这个意义上,又称之爲“太极”。上天开物成务,却没有任何斧凿之迹,故又称之为“无极”。周子同时用“诚”这一名称来表述它的真实不妄。周子说,它是:

 

“纯粹至善者也”。

 

我们生活的世界从来都是有善有恶。“纯粹至善”看似难以理解,事实上,事物如果存在对立面,就会有判分的根据,“太极”就是这一根据本身。“太”有“绝对”的含义,“极”有“中正、准衡”的含义。天没有意欲,不假作为,然而万物运作有条不紊,一一遵循着各自的法度。

 

恶则是对中道的偏离或善之资禀的匮乏。即:

 

“邪暗,塞也。”

 

周子藉由对天的体悟去理解人性,他说:

 

“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矣。”

 

刚柔是变动不居的气象,善恶则是两相对立的名相,人只要能做到秉诚于中,则能每动必善。《易经》的“易”有三重含义:简易,变易,不易。这里的“中”,正是一种变易中的不易,因爲顺乎道理,故而又显得简易正大。

周子讲:

 

“诚无爲,几善恶。”

 

“几(jī)”指的便是最隐微的动静之端。《易经》说“知几其神乎”。

 

人通过不断的深刻的思省,最终能够通达精微,做到无思无意就能对任何事物作出如实的响应,这样一种通遍的状态就被称爲“神”。因此:

 

“思者,圣功之本,而吉凶之几也。”

 

“诚,神,几,曰圣人。”

 

天无极而太极,人要效法天从而树立人道之极,“圣人”就担任了这样的角色。人既然一一自天禀得纯粹之善之性,圣人行教化就应当以人爲主体,而不是将他们视爲施受的对象:

 

“圣人立教,俾(帮助)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已。”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姑息。周子同时肯定节制的重要性。万物春夏生长繁茂,如果没有秋冬的敛藏,便会落入“方生方死”、无意义的境地。在诸种教化中,“刑”正如削落叶片的秋风一般,让人感受到生命的肃穆:

 

“圣人之法天,以政养万民,肃之以刑。民之盛也,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不止则贼灭无伦焉。故得刑以治。”

 

以上所说,未免太过高远。君子自责而不责人之善。学以成贤作圣,最爲重要的就是志与学。周子说:

 

“志伊尹之所志,学顔子之所学。”

 

伊尹是商代贤相,天下有一人不得其所,他就感到自身在经受鞭挞。顔子名回,是孔子最钟爱的弟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周子教人从这之中体知伊尹的志向与顔子的学业。

 

同爲著名理学家的二程兄弟早年跟随周子有一段从学经历,终身不忘。周子常令他们寻思“孔顔乐处,所乐何事”。他并没有给出答案,而希望学者通过自身的学习去寻求答案,因爲个人的体验始终是不可替代的。

 

“濂溪”是周子家旁的一道溪水。“濂”就是“廉”。唐代诗人元结曾作《七泉铭》,自造涍、汸、淔等字命名七条泉水,以水势象征德行,“濂溪”的命名显然也遵循了同样的方式。廉,本义为“边沿”,用来指称物体的棱,继而引申出刚直、节制等含义。苏轼有《故周茂叔先生濂溪》诗说:“先生本全德,廉退乃一隅。”与周子在儒学传统中的显赫声名形成对比的,是他宁静淡泊到令人称异的生平。他终其一生宦游四方,绝少有高名、异闻流传于世,我们至今所能看到的,只有朋友近人对他的缅怀。然而这就已经足够。

 

后人汇集周子生平文字,编爲《周子全书》。其中有这样一首诗:

 

双双瓦雀行书案,片片杨花入砚池。

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几多时。

 

他与他的生活没有任何间隙。“道在日用常行之间”,在后人那里,这句话流转于口耳之际,然而真正能体会其中意味者并不多。在周子那里,我们能看到一种无蔽的仁爱,春回草长,鸢飞鱼跃,在他心中留下真实的映照。他所见到的或许只是天地的本来面目,而终究无需多言吧。

 

责任编辑:葛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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