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而好礼：马云说中国首富的“富”是负责任的“负”

作者：曾海军

来源：作者授权 儒家网 发表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十月初十一日壬寅  

            耶稣2015年11月22日

我一向不太关注公众人物，总感觉类似于娱乐、金融圈之类的，都不太靠谱。这次是无意中看到马云的一个视频，他对于财富的一段说法，让我觉得还真是不错，其与儒家义理如出一辙。

马云的说法是，财富是一种社会资源，集中在某个人的手中，只是社会委托这个人将财富经营得更好一些，为社会多做一些事情。这种财富观与我在中华文化素质课堂上讲的意思是一样的，我常以《论语》中的“富而好礼”作为主题，主要讲解儒家是如何看待财富的。

首先来说，儒家不是禁欲主义。《论语》记载了孔子的话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但同时又一定会说，“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这些意思都容易讲，似乎也显得很平常，打动不了别人。《论语》中另有一段语录，记载了一位叫子贡的弟子专门就贫富问题请教孔子的事情。子贡说：“一个人如果能做到贫贱而不谄媚，富贵而不骄横，您觉得怎么样（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孔子回答说：“还可以啦。不过，还比不上贫贱而不改其乐，富贵而更加守礼（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这其中的意思就大有讲头。

我一般是从炫富的现象开始讲。我们如何看待社会上的炫富现象？越来越多的人觉得炫富无可厚非，人家有钱了就想炫耀一番，只要是自己赚的钱，犯得着别人来指责吗？一般人这么说说也就算了，可叹某些公知也为这种论调撑腰，认为炫富又不违法，谴责炫富不过是仇富的表现。这种人可谓见识短浅。炫富是虚荣心在作怪，也是骄纵之心的显露。在家里拍拍照来炫不满足了，就会开豪车到公路上狂飙，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所谓“富而无骄”，就是要人警惕这种有了钱就恣意践踏别人的骄横，而某些公知居然连这样的是非都分不清。有了钱就喜欢炫的人，没钱了就会露出那谄媚的丑态。

要做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其实是不容易的，可孔子说这还不够。人为什么容易陷入到因贫贱而生谄媚、因富贵而生骄横呢？因为只能把财富看成是一己之私有的东西。自己没有别人有，就觉得矮人三分，是为谄；别人没有自己有，就觉得高人几分，是为骄。无谄、无骄都是将财富当作一己之私有而做出的克服，因此这是不够的。财富纵然都是自己合法赚来的，真的就意味着是可以拿来炫耀或者随意挥霍的资本吗？当然不是。某些公知之所以不敢大声谴责炫富者，其实是为了替私有财产张目，将“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当作金科玉律。

不能侵犯私有财产，这是一个社会基本的规范，却用不着搞得那么神圣。巨大财富聚集于一身，就靠这一私有财产的观念能交代清楚吗？不错，社会上的富豪们所赚取的巨额财产，是归他们合法所有，但如何理解这种“所有”，这就需要有见识。为什么有的富豪能积聚那么巨大的财富，是由于他们的才能、努力还是人品？可以很肯定地说，无论哪个富豪声称自己是凭什么而获得财富的，他所凭依的东西，在这个社会上有很多人都具备，但这很多人却没能像他那样成功。几乎所有富豪在叙述自己的奋斗历程时，都会不约而同地强调，其中有着太多偶然的、机遇的或者就说运气的成分在里头。没有哪个富豪敢声称，自己拥有如此巨大的财富，这是一个必然的事情；任何时候或任何情形下重新来过一次，都必然会有这个结果。

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论语》中还有一句话，叫做“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如果将一件事情归之于“天”或“命”，似乎只是在表达一种悲观的宿命论。其实不尽然，“命”还有使命的意思。一个人将自己赚取到巨大财富视为“命”，只是为了表明，不管财富积聚到什么程度，都不敢视为这是自己必然所得的，更不会当作只是一己之私有。既然是“命”，更意味着必须要将这些财富承担起来做更多的事情，这是一种使命。所以，一个人积聚了大量的财富，这只是社会将一部分资源“恰好”配置给了这个人，是要通过这个人来做更多的事情，而这个人就应该不辱使命，不辜负这一“恰好”。马云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吧。

所谓“富而好礼”，“礼”是一种成就社会秩序的东西，越是富贵之人，就越意味着对社会秩序的成就承担了更多的责任。因此，富豪手头所积累的财富就不该是用来挥霍的资本，而是用来担负更大责任的机会。马云一再说到，钱不是自己的，如果具备了这种见识，此话确实可以当真。他又说，钱越多只是意味着要做的事情越多，便是基于这种见识所表达的意思。所谓“贫而乐”，当然不是指因为贫穷而高兴，而是说不因贫穷而改变其乐。钱多就多做事，钱少就少做事，为这个社会做事的机会不一样，但做事的心意是一样的，因此可以不因钱的多少而改其乐。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是由于不把财富当作一己之私有而患得患失，也就自然不会谄或骄。

马云说，中国首富的“富”是负责任的“负”，这话说得有些讨巧，但其理则原该如此。儒家就是一个极具担负意识的文明，对于那些首富而言，说负责任其实还轻了些，但意思也还是到了。与那些只知道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或者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之类的说法相比，因财富而言担负，其意义显然要重大得多。朱子说：“富贵福泽，所以大奉于我，而使吾之为善也轻；贫贱忧戚，所以拂乱于我，而使吾之为志也笃。”真是再好不过的话。

责任编辑：梁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