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儒教历史 思考儒教未来——《儒教的现代传承与复兴》出版座谈会纪要
来源:《中华读书报》(2015年12月09日19版)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十一月十八日戊寅
耶稣2015年12月28日
《儒教的现代传承与复兴》,韩星著,福建教育出版社2015年6月出版,49.00元
近日,韩星教授《儒教的现代传承与复兴》出版座谈会在中国人民大学举行。座谈会由中国人民大学孔子研究院与出版此书的福建教育出版社联合主办,中国人民大学孔子研究院副院长彭永捷教授主持了此次会议。参加此次会议的有:本书作者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韩星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副院长梁涛教授,北京大学儒学研究院副院长干春松教授,中国社科院世界宗教所、儒教研究中心主任赵法生研究员,首都师范大学哲学系、儒教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陈明教授,河北省儒教研究会执行会长高士涛先生,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讲师刘增光博士等。与会的各位学者对本书的出版价值和意义给予了充分肯定。现摘录与会者的发言,以飨读者。
韩星:我先简单地介绍下这本书的成书情况。我研究这个问题有十多年了,这本书是十多年陆续写的关于近代孔教方面的文章的结集,但也有系统性,即对近代孔教的梳理不仅仅局限于人们熟知的康有为、陈焕章倡导的孔教活动及其思想,更扩展到了反对孔教的新文化运动派、文化保守主义者辜鸿铭、学衡派,以及民间儒教段正元与道德学社,其中近一半篇幅是在中国大陆孔教运动衰败以后影响到香港地区、东南亚国家的华人圈,以显示儒教现代传承与复兴的多样性、现代性、世界性、民间性和顽强生命力。作为一部思想史著作,或许能为我们提供当代儒教建设所需要的历史的经验和教训。
关于孔教、儒教是不是西方宗教话语中的宗教的问题,我认为不能用二元对立的思维,简单地用“是”或者“否”来回答。
儒学和儒教不矛盾,二者是并行不悖的,二者有学术上的交叉,在实践上也可能有不同的路向,可以相互支持。可以说,儒学是儒教的学术基础。儒教不单纯是教,仅有教而无学不行,教需要学的基础。儒教又是弘扬儒学的重要形式之一。也即是说,弘扬儒学有多种方式,而儒教是非常重要的一种。
梁涛:讨论儒教,我觉得要有两个方面的考虑。一是要得到体制的认可,比如我们现在有宗教事务局,儒学不是儒教,就得不到它的认可,很多时候办一些事情就不顺。二是儒学的体制化的问题。近代以来,儒学不论是学,还是教,在历史上的体制化的形式完全被瓦解掉了,造成了“魂不附体”的状况。儒学真要发展、传播和复兴的话,必须要找到自身的体。那么,能不能学习西方的宗教的形式,也为儒学找到一个自己的体制化的形式呢?其实,儒学和基督教不同,基督教有另外一套语言,通过那套语言而进入宗教中去,而儒学就是生活的常道,并不是另外搞一套。
赵法生:中国现在的儒教事业正处在关键时刻,正需要韩星教授这样的一本书。
第一,考虑大陆的儒教问题,我是持“大儒教观”的。韩星教授这本书内容覆盖了近代以来儒教在海外的发展,比如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他还重视民间儒教,比如段正元。这就是一个大儒教的观念。
第二,儒教的体制化和中国文化的主体性,二者的关系非常密切。读了韩书,我觉得中国文化虽然包括儒释道,但儒家还是主体,所以今后中国文化的发展和复兴将取决于儒学的体制化能否成功。
第三,关于儒学和儒教的关系,我认为宋代前,儒学和儒教是结合的,不论董仲舒还是朱熹都是这样。朱熹是儒学的大家,他的生活也是严格按照儒教的礼仪来进行的。但是现在民间,儒学和儒教有点断裂。
陈明:关于此书,我先说好的方面,再说坏的方面。儒教在现在引起那么大的争论,如此受关注,这本书的贡献就在于把近代以来儒教实践形态的东西做了整体描述。包括东南亚地区的儒教的发展,准确地讲主要是华人社会中以宗教形态存在的儒家文化做了一个呈现,这是非常生动的,这比单说观念要好。
然后说缺点。首先是对历史上的儒教没有一个把握,一开始就是作者的儒教观。古代时候儒家是什么样的,它有一套整体的论述,这也是作者该去反思的。
另外一个不足是,对西方的宗教的理论和我们当下存在的文化问题没有做一个深层次思考。当你讨论儒教是不是宗教的时候,实际上也正是按照西方宗教、按照基督教的理论来说的。实际上,宗教只是一个描述性的概念、归纳性的概念,而你就以此为标准来演绎,是有问题的。假设你更多了解一下,就不会有意无意地把基督教作为标准了。
唐文明:书里边有很多内容我很感兴趣,比如涉及学衡派、辜鸿铭,这些都是学界研究不多的,我觉得这有着填补学界研究空白的意义。另外,此书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儒教的多样性,所以在很多地方不做断言,这也是有道理的。还有一点,研究儒教的学者本来就不多,所以本书的出现是难能可贵的。可能也正因为太强调多样性了,所以作者自己的裁断就比较少,好多地方看不到作者自己的判断。虽然作者在书的一开始就谈了自己的儒教观,但论述多少有点折中的意味。
干春松:关于韩星教授的书,我想有一个问题还是儒教观的问题,比如儒学和儒教是不是两层?说是两层没有问题,因为古代就是儒学和儒教都使用的。但是等到近代宗教概念进来后,再说两层,就不是一回事了。首先面临的是如何看宗教。我觉得在这一点上,你恰好是放过了。康有为有很多文字是讨论如何利用这个概念的。宗教在西文里边本意是什么,在中文里边又是什么意思。对概念的这样一种转变,作者却没有充分的体察。所以大家就会对作者的儒教观产生疑问,会疑惑作者的儒教观到底是什么。
高士涛:韩老师这本书对于儒教的近代发展和在东南亚的发展做了详细的梳理和研究,我看了后,还是比较赞同他的儒教观的。我们现在一说到儒教就认为是宗教,这是我们文化断裂,传统隐而不彰,西学西教宰制我们文化的结果。我们应该寻根溯源,正本清源,确立自信,摆脱西方的宰制。我觉得这说的很对。包括儒教以道为教,包括了学校教育、社会教育以及必要的宗教礼仪形式,我觉得都是很有道理的。
彭永捷:韩星教授系统梳理了儒教在近代的发展历程,不仅包括国内的,也包括海外的。这是他的一个贡献。另外,就目前来看,广义上的儒学研究成果很多,但是从狭义的儒教研究来说成果则很少。书中提供了大量的材料,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终结关于儒教是否宗教的说法。若放眼世界,我们现在讨论儒教是不是宗教,就不再仅仅是依据在历史上儒家是什么形态,而是把重点放在儒家是不是可以有儒教这种形态,所以我的想法是:一是是教非教的问题,我觉得这一问题基本可以终结了。二是在大陆,如何更好地、更健康地、更有条件地去发展儒教。高士涛所在的河北省儒教研究会是全国第一个、省级的、合法的在民政厅下注册的儒教研究会,可以将此作为总会,把下面各市级的、县级的、乡村的都建立起来,都衔接起来。关键是底下要做起来,要做成气候。
刘增光:韩星老师的新书对近代儒教的发展提供了一个非常全面的展现,尤其是其中涉及辜鸿铭、学衡派、段正元等的儒教观,这都是学界以往很少涉及的,给我的启发很大。但是,我想近代还有其他一些学者的儒教观或孔教观值得注意。严复早年和晚年对于儒学的态度是有差异的。他早年批判儒学,并且说中国是政教合一,以此批评儒学。他在批评的时候正是以西方的政教分离作为标准的。但是他在后期对于宗教的看法有了很大变化,他提出了“真宗教”的观念,正是以儒家、以孔教为理性的“真宗教”。他使用的也是人文教的说法。这就与康有为、陈焕章的叫法一样了。但是虽然叫法一样,二者背后的考虑和义理支撑却不一样。不论如何,严复后来与梁启超、陈焕章等人一起向国会请愿,要立孔教为国教,这就绝对不奇怪了,不是那么让人难以理解了。所以我想,近代儒教的发展,还有一些如严复这样的人物需要注意,值得研究。
(史开俊整理)
责任编辑: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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