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一千年前,元宵节是中国的情人节

栏目:快评热议
发布时间:2016-02-22 11:0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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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钩

作者简介:吴钩,男,西历一九七五年生,广东汕尾人。著有《隐权力:中国历史弈局的幕后推力》《隐权力2:中国传统社会的运行游戏》《重新发现宋朝》《中国的自由传统》《宋:现代的拂晓时辰》《原来你是这样的大侠:一部严肃的金庸社会史》《原来你是这样的宋朝》《风雅宋:看得见的大宋文明》《知宋:写给女儿的大宋历史》《宋仁宗:共治时代》等。


原标题:一千年前的才子佳人如何过情人节?

作者:吴钩

来源:作者授权儒家网发表


 


宋朝人的情人节是元宵。


宋朝元夕,“华灯宝炬,月色花光”。比月色更迷人的是人间的灯火;比华灯更动人的是观灯的美人。


正如梆子戏《看灯》的唱词所言:“正月里闹花灯,姊妹娘儿去看灯。城中仕女多齐整,汴梁城中人看人。”元宵放灯,万人空巷,不仅为观灯,更为观人。司马光闲居洛阳时,上元之夜,夫人欲出门看灯。司马光说:“家中点灯,何必出看?”夫人曰:“兼欲看游人。”司马光说:“某是鬼耶?”司马光性格严正,缺乏生活情趣,所以不能理解为什么夫人要跑到外面观灯,“兼欲看游人”。


不过,如果我们以为宋朝的女子“躲在深闺无人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则是想错了。平日里,汴京的“仕女往往夜游,吃茶于彼(茶坊)”,元宵更是女性夜游的狂欢节,放灯期间,每当华灯初上,宋朝女子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赏花灯。夜市之上,“都民仕女,罗绮如云,盖无夕不然也”。观灯的女孩子,尽兴游赏,甚至彻夜不归:“每出,必穷日尽夜漏,乃始还家。往往不及小憩,虽含酲溢疲恧,亦不假寐,皆相呼理残妆,而速客者已在门矣”。早晨归家后,虽然疲惫不堪,却舍不得小憩片刻,整理一下残妆,又与朋友游玩去了。


元宵之夜逛街看灯的女子之多,从一个细节可以看出来,那就是灯收人散之后,汴京、临安的市民都有持灯照路拾宝的习俗,往往能拾得观灯妇人们遗落的贵重首饰。《武林旧事》记载:“至夜阑,则有持小灯照路拾遗者,谓之‘扫街’。遗钿堕珥,往往得之。亦东都(汴京)遗风也。”


多情少女、风流少年明着看灯,眼角却偷偷看人,宋词说,“这一双情眼,怎生禁得许多胡觑”?男女四目相对,难免擦出一些醉人的火花,恰如明朝的文人所描述:“宋时极作兴是个元宵,大张灯火,……然因是倾城仕女通宵出游,没些禁忌,其间就有私期密约,鼠窃狗偷,弄出许多话柄来。”但明朝文人的说法带有偏见,发生在元宵夜的爱情其实很美好,哪里是什么“鼠窃狗偷”?


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于是在宋朝的元宵夜,“见许多才子艳质,携手并肩低语。东来西往谁家女?买玉梅争戴,缓步香风度”。“公子王孙,五陵年少,更以纱笼喝道,将带佳人美女,遍地游赏。人都道玉漏频催,金鸡屡唱,兴犹未已”。“那游赏之际,肩儿厮挨,手儿厮把,少也是有五千来对儿”,谈情说爱的情人们是那么肆无忌惮,手挽手、肩并肩。汴京城里甚至设有专供少年男女谈恋爱的地点,“别有深坊小巷,绣额珠帘,巧制新妆,竞夸华丽,春情荡扬,酒兴融怡,雅会幽欢,寸阴可惜,景色浩闹,不觉更阑”。


许多人都以为宋代“礼教吃人”,“男女授受不亲”,却不知宋朝的少年男女也有自由恋爱。好事的宋人还总结出一套跟女孩子搭讪、交往的指南,叫“调光经”、“爱女论”,换成今天的说法,大约可以叫做“把妹秘诀”。“调光经”告诉男孩子,遇上了心仪的女孩子,当如何上前搭讪,如何博取对方好感,如何发展感情:要“屈身下气,俯就承迎”;“先称她容貌无只,次答应殷勤第一”;“少不得潘驴邓耍,离不得雪月风花”;“才待相交,情便十分之切,未曾执手,泪先两道而垂”;“讪语时,口要紧,刮涎处,脸须皮”;“以言词为说客,凭色眼作梯媒”;“赴幽会,多酬使婢,递消息,厚赆鸿鱼”;“见人时佯佯不睬,没人处款款言词”。


宋话本小说《张生彩鸾灯传》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元宵节的爱情故事:南宋年间,越州有一名“轻俊标致的秀士”,年方弱冠,名唤张舜美。因来杭州参加科考,未能中选,逗留在客店中,一住半年有余,正逢着元宵佳节,“不免关闭房门,游玩则个”。恰好观灯时候,在灯影里看见一名楚楚动人的小娘子,不由怦然心动。张舜美便依着“调光经”的教导,上前搭讪。“那女娘子被舜美撩弄,禁持不住。眼也花了,心也乱了,腿也酥了,脚也麻了,痴呆了半响,四目相睃,面面有情”。两人由此相识、相爱,并相约私奔,经一番磨难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少话本、小说、戏文讲述的爱情故事都不约而同地以汴京或临安的元宵节为时空背景,这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因为,宋朝人的上元佳节,确实是一个很容易发生爱情的浪漫节日。


(本文节选自吴钩新著《生活在宋朝》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