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财贵】“读经方法之争”没有意义,应该提倡国民的思考力——在“儒家网师友会”QQ群的答问

栏目:少儿读经
发布时间:2016-09-10 11:2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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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财贵

作者简介:王财贵,男,民国三十八年(西元一九四九年)生,台湾省台南县山上乡人。毕业于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先后获硕士、博士学位。曾师事掌牧民先生、王恺和先生、牟宗三先生。历任小学、中学、大学教师,鹅湖月刊社主编、社长,台中师范学院语教系教授、华山书院院长、台湾汉学教育协会理事长。著有《读经二十年》(中华书局2014年版)。


“读经方法之争”没有意义,应该提倡国民的思考力

——王财贵在儒家网师友会QQ群的问答

答者:王财贵

问者:“儒家网师友会”QQ群(113909396)群友

整理者:冷长安

时间:西历2016年9月8日

 

 

 

  


庄墨:我亲见有读经十年的学生找不到方向,甚至厌学,不止一个。只想问,那些无法深造的孩子怎么办。

 

王财贵:所提问题非常重要,且是常见问题,不可能没注意过。

 

不过,抱歉,因为素不识面,所以不知庄墨先生是不是可以讨论的人。我先投石问路一下,如果以下问题可以接受,可以回复我一下,那就可以再讨论下去,我会原原本本地解决这个问题,至少是出于诚意的且应该有若干成效地解决。这不是发牢骚可解决的。

 

我要说,至今为止,我没有看过读经十年的人,包括儿童,青少年,成年人。


读经十年,是我设计的一个标准。但不要求人都达到,也没有人达到。不过,多多少少读一点,都好。

 

所谓读经十年之说,就好像有人看一老者写书法,问他,写了几年书法了?答:六十多年了。哦,那应该功力深厚啊。老者答: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写过三年,后来停了五十年,现在又开始写,总算起来六十年。

 

所以,应确实地问:到底读了几年,而且此种批评,是接在批评“老实大量读经”的氛围中而说的,会让不明究里的人,以为老实大量读经了十年的人还迷茫。

 

不敢说老实大量读十年经的人絶不迷茫,但机会甚少。

 

我想请问,您所说“亲见有读经十年的学生找不到方向,甚至厌学,不止一个。”能不能把真实情况,再说清楚些。我很关心这些学生,知道了真实情况之后,或者可以协助,为之想想办法。但如果是虚幌一招,我就没有实际的应对方法了。

 

凡事,宜实事求是,才是有益的。

 

 

岭云关雪:读经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要让每个人都成为程朱陆王,不过深者得其深,浅者得其浅,总体上对社会风气有所裨益,对民众的心灵有个信仰的铺垫,不象现代人一样浮躁、无所适从,这就够了。

 

王财贵:此言最善,最得要领,心量广大开放,不忮不求,真仁者之言也。

 

 

承冯志公羊学:王先生自己带解经班,压力大不大?我担心解经的时间不够。

 

王财贵:整个读经教育,分读经,解经,行经三阶段,而以行经为目的,读解皆为行也。然在人生发展的程序上,不得不分三阶段。

 

虽分三阶段,亦是勉强之说。盖教学的对象是“生命”,是活的人,不是死的人,所以,读经时,自然有解经行经之效,此是所谓酝酿,所谓薫陶是也。解经之时亦有读经与行经之效,此是所谓温故,所谓愤悱是也。行经之时,亦有读经解经之效,盖知行为一,既付诸实践,对经文越是念兹在兹,对义理越是思之通之也。此自然之道也,亦即天理所在也。

 

但在教育之理论上与教学之施行上仍宜立为三阶段,每一阶段有每一阶段之主轴,不可混漫也,混漫是自讨苦吃也。若能依此天理而行,前一阶段做好了,必有利下一阶段之进展。故读经多且背经熟者,其于解经也,比起未读经者,实方便许多。解经多而深入者,则于悟入心性形诸德业,实大有帮助。此乃自然之数,无庸观察实证即可肯认之天理也。

 

所憾者,常有朋友太过聪明,用世心切,所谓智者过之,贤者过之。在经教凌夷既久,不等待,急于表现,乃如饿鬼之争食。刚一听说读经,还没背上三五本书,就问解经如何?刚一解经,年龄未熟,学问未就,就责其行经如何?究不知他们是谈气球之灌风,还是谈慧命的养成?对人生之艰难天地之运化毫无敬畏之意,毛燥轻率,不知如何做好教育,培养人才也。

 

故吾主张在读经阶段,好好静下心来读经,不是不解经,乃是为三五年之后更好解经也。不是不行经,乃是为三五十年之后更好行经也。教育是需要耐心,需要等待的。催熟的果子不好吃,催熟的酒变成醋了也。

 

承问,我带“解经班”的状况。敬答云:

 

我所带文礼书院诸生,皆已背过三十万字,且年龄在十三岁以上,或有二十来岁者,故在读经之预备与年龄之成熟上,皆进入一稍呈理想之状况。据我带班之经验,完全证实我二十年前之预测,即:入学当天,即开始解经,其教法,只要介绍参考的经注,即可自修。而个个好学乐业,上课时,即自修,下课即自行讨论。我不需讲课,闲来无事,只备问而已。

 

若按原来书院规划,分解经、博览、专精三阶段。最初以两年解下三十万字,是绰有余裕的。只是人是活的,诸生一面解经,一面已自行看书,故解经与阅读同时并进,吾亦听任之。我认为反正学生并未浪费时间,随时在进步中,最后总成效是差不多的,所以就稍放手,令其自由发展,不欲太多干扰也。

 

故问我压力大不大,答云:书是自己读,德是自己修,学是自己成,此乃古来书院教学特色,吾愿仿效之。故教学者只是鼓之舞之以尽神,何来压力?故可以说毫无压力也。吾以为教师若做得有压力,是不适任之征也。

 

 

庄墨 :人病即是法病。这几年我们所收的学生大部分是读经出来的,也有少数体制出身。可经过几年的教学,我们痛苦地发现,读经的孩子整体素质都比不上体制的,不光是学业,还包括道德品质和生活习惯。

 

王财贵:所说果然令人忧心,不知您在哪个大学的国学班?我应该亲自去看,或者电话请教一下。

 

就如同昨夜所回给您的,那些读经孩子大概读了几年经?读的是什么经?曾背过多少字?是不是自小读经?其读经是不是按读经的正常教法(老实大量)?且未读经前的状况如何?

 

这些问题不是为“逃避责任”,而是要解决问题。若能调查统计一下,是帮我,也是帮天下也。

 

我几年前也接触过“国学班”,稍稍了解其教学模式。我曾劝主事者两件事:一,不管学生程度如何,初入学两年,宜以读经解经为主。至少要背过四书,才开始解经。已背过四书以上的,每天至少要有两小时温经。二,管理要严格,作息有标准,上课下课有模样。若不堪管教者,劝退之。则学生会越来越好带,即使读经班出来的学生底子不好,既来到国学班,国学老师亦宜尽力辅助之也。辅助之法,严格管理为最要之事也。

 

我文礼书院今年九月要开“读经师范班”,所招收学生除了十五岁的年龄限制外,没有别的条件。所进来的学生有曾读经有不曾读经者,情况与“国学班”略相似。我会用心观察,读经学生与未读经学生的差异。到时可向您报告。亦可印证是人病还是法病也。

 

庄墨:

文礼书院30万字的标准,平心而论,作为求学之基一点都不高,可为何那么多私塾尽心力而为之,却成效甚微呢?有口无心的,变成了口不应心。我在私塾时曾与同事一起带班,言明在教室内的都要读经背经,结果那几位老师马上就逃离了教室。志气如此,怎堪育人?

 

王财贵:

一,您所说“那么多私塾尽心力而为之,却成效甚微”,可能是这些私塾,不是我所谓的“读经私塾”,而是“国学私塾”。或许国学私塾也因读经之推广而兴起,但并不依我的理论与教法,他们自有其理论与教法,故自有其氛围与效应,不可混为一谈,然后说“人病也是法病”也。

 

二,您所说“与同事一起带班,言明在教室内的都要读经背经,结果那几位老师马上就逃离了教室。志气如此,怎堪育人?”这种情况,您是要怪罪我呢?还是怪罪那些老师呢?有人说那些老师是听我演讲学我的理论来的,我说不是,他们本来就有自己的认知和习气,听了我的理论以后,只稍作调整,只用我的理论糊在他们习气的外表,内在里还是原来那一套。需知,很少人真践行我的读经理论的。不过这也难怪,只听一两场演讲,除了心灵极为活泼的人,很难完全改换其心灵。老子所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也。(我这样讲,一定又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说我“不谦虚”说我“自圆其说”,说对的都是我,错的都是别人。呵呵,不然,要我怎样做?那些老师又不领我薪水,他听了我的理论,但并不完全服你,自己弄一套,弄不好,还怪我,我真哑口无言也。)

 

近来文礼书院筹划开设“读经师范班”,将来或许申请成为“读经师范学校”,学程五年(如要大学自考以便转入体制读硕士博士者,可能延至六年),希望培养出一批“正式的”“合格的”读经教师。以免社会一直叽笑阿猫阿狗,指指点点也。

 

 

王财贵:一个教学机构,尤其是民间的私塾,荜路蓝缕,开创之初,总有些颠簸,但向来凡是完全依照读经理论而教者,都越教越好。

 

这意思并不就涵不照我理论的就不好。因为其他人有其他人的考虑,其考虑如果有道理,也会好。

 

怕的是,都不思考,就胡来。凡是思考过的,我都赞成。

 

凡是思考过才做的,表示有思考力,有思考力的人,就可能持续思考,期间或许还会有变化,而可能越变越好,所谓“随时变易以从道”是也。

 

所以,近来所谓“读经方法之争”,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我认为应该提倡国民的思考力,自己先把自己想清楚了,自己先把自己做好了,不要只顾去批评别人,不要妄想别人都要跟他一样。理想是一,培养人才是也,道路很多,殊途同归是也。故宜相赏,不宜相责也。

 

 

傅路江河北:我担心会殃及池鱼。

 

王财贵:很早以前看过电影,罗密欧与朱丽业,当两人的尸体摆在广场上,两个家族还在争论谁该负责时,大公来了。厉声说:你们都该反省。一时大众默然。西方人有一首诗,大意是:当双方人马,把刀都砍缺了,把箭都射完了,疲倦了,互相问:刚才我们在干什么?再吵吧!大家继续吵吧。

 

王财贵:教育部门和工商部门要行动起来,对违法违规、非法经营者要追究其责任。这是当初发起“争论”的人所乐见?当初只为一时意气,岂见到此一危机?

 

 

一粒米:王教授可以学新东方模式啊,在各地开读经班分校,从入门班开始,做成品牌效应,自己招募选拔师资。

 

王财贵:教育是每个家庭每个老师的事,不是一家企业或一个学派的事。我只讲教育理论,有人随意取之。或多或少,文化之种子,乃能普播,文化之根乃能深植。故在三五十年百年之后看,有些大规模的机构或许并不是真的为培养出人才,也没有为民族做出贡献的诚意。而相信读经之教重回人间,成为普及的教育观念。吾之志向在此。至于师资与管理是否标准化,那会随读经的深化而进步的,我把它交给社会。如果我有些培训,或让私塾挂一些名号,也是给人做个示范,随人来参考,我不会一把抓,更不会以之为牟利机会也。

 

 

立心馆张元红: 王教授您好,哪里可以找到您讲解经典的视频?我们有一批大学生在武汉这边,每天读经背经,多的可以背诵50多万字,少的也有8万字9万字。

 

王财贵:请上此“王财贵读经推广中心”网,有数百个演讲,数百篇文章。但以“读经教育”为多,有少部分是文化讲座,更少部份的经典解说。因为吾人之工作是推广读经,只要读经普遍了深入了,解经是容易的。年青人,加油!

 

 

立心馆张元红:您所说的解经是容易的,后生不敢苟同。

 

王财贵:呵呵,古人说“好读书,不求甚解”,你却犯了“不读书,好求甚解”的毛病了。解经难,是你活该,你不懂解经的意义,你是想做个三家村的冬烘先生,死于句下。

 

即使被陆象山讥为“支离”的朱子,都告诉人解经“如锯木头相似,先其易者,后其节目”,对一根木头,你怎么下手呢?不要专门去劈那盘根错节的地方,从简单的地方做起吧。“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一句,懂了,赶紧做,有闻,唯恐又闻,把见贤思齐都做得差不多了,再来一句“君子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就可以让你一辈子做不完了,这才是真解经。不是你那种解法的。

 

当然,懂些文义也是可以的,甚至是应该的,但要以平常心解之。不要钻牛角尖。


我有一篇“程子读论语孟子法”的演讲,或可供参考。

 

 

立心馆张元红:《论语》讲“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不知道我这个思考算不算达到了“悱、愤”的状态,学生读经有此疑惑,先生却说我在钻牛角尖,我很失落呀!

 

王财贵:看完“程子读论语孟子法”就不会失落了,既读经,就要有大志,不可以随便“失落”。

 

 

承冯志公羊学:王教授,激烈的讨论在微信群,你这里的发言,看到人很少。

 

王财贵:还好,我没有微信,“瞎子演花脸”--眼不见为凈。

 

 

孤行无待:自始至今没有一个正式媒体帮王财贵报道。你给人揭开了,你又不了解人家,你又控制不了舆论、媒体,把人推到浪尖,人说话的渠道都没有。现在王财贵,只能在儒家网qq群里答疑,甚至儒家还给泼脏水,说人家读弟子规、佛经,他那就是读的你儒家的东西,跟其它家一毛钱关系也没。政府的媒体都进来了,儒家等着收尸吧。

 

责任编辑:柳君